別人說這種話,可能經歷過幾次挫折,也就差不多能確定,自己不是干這件事的料了。
可李治的這個女兒不一樣啊。
早幾年間門就已展現出的聰慧,讓她在分析起局勢的時候還挺頭頭是道的。按照武媚娘和李治所說,那個啟用裴行儉的想法,還得算是得到了阿菟的提示。
再看她自己的實際表現好了。
若說此前的演練武藝,已經能讓人看出她的體質拔群,像是真能練出點東西,那么在她陸續進行了騎馬和射箭的學習后,這個長進的速度就更不是尋常孩童能有的。
她是認真地要來一出“我行我上”
李治都看得有點震驚。
尤其是當他自己還在康復進程之中,女兒卻已經開始督促自己往武將方向成長的情況下,他很難不生出幾分微妙的無言情緒。
在聽到那句怪責后,他還下意識地回道“可她真有這樣的天賦”
縱容她練練也無妨吧。
等等他不該這么說。
李治的腦中也忽然靈光一閃,“不對啊媚娘,昨天我經過這里的時候還看到你在她后頭,幫著她一起矯正射箭的姿勢。”
要是她真覺得女兒這個年紀不應該練習羿射之術,那根本不必等到今日來跟他說這一句,前陣子就能攔下了。
可她分明是讓女兒在母親這里得到了一番鼓勵,以至于對此更是抱有了更大的熱忱。
現在純屬就是將這個責任推卸到他的身上。
不能因為他現在的眼神還有點不好使,就當他瞎吧
要知道,他近日的恢復還算不錯的,前幾日還在與朝臣商議,等在洛陽度過這段苦夏時日,他便能夠回到長安去了。
武媚娘側過頭來,帶著幾分打趣的語氣問道“可您說說看,這算不算是被您慫恿出來的吧。”
“您知道嗎之前因為劉仁軌被指派去征兵離開洛陽的緣故,我向您給阿菟求了個恩典,讓她能在弘文館中聽課。結果她可倒好,自弘化攜圣旨回返吐谷渾后的兩個多月里,課恐怕是沒怎么聽的,光顧著在那里找書看了。”
李治疑惑,“看書不是好事嗎”
武媚娘忍笑,“那也得看看她看的是什么書吧。她從弘文館中翻出了一本書,叫做六軍鏡。”
李治頓時覺得自己有點頭疼。
六軍鏡這個名字聽起來還挺文藝,但帶了個“軍”字,總還是和行軍打仗有關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相關。
因為這是十二年前過世的唐初名將李靖寫下的一本兵書。
更有意思的是,幾乎在同時,比阿菟大上一歲多的太子也同樣展現出了其聰明才智,在東宮佐官的協助下,收集古今文集,修編瑤山玉彩一書。
他都不知道是應該感慨女兒的孝心可嘉,還是應該感慨,她竟是真同太子完全形成了一文一武的對照組,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做出點其他的應對。
卻又已聽武媚娘說道“其實方今這樣也挺好的,阿菟是陛下的女兒,合該有此資格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陛下不也喜歡看到她那副神氣活現的樣子嗎”
“何況打從她多在人前露面以來,每次都是在為陛下分憂的。”
洛水修橋,促成了玄奘法師提出管教考核僧侶的建議,讓李治在抬舉佛教的同時予以打壓,有了配套的手段。
她往蜀中去尋孫思邈,既讓李旭輪的出生可無后顧之憂,又讓這進而成立的東都尚藥局為李治的頭風病服務。
她將一批西域商人請到洛陽來,既是為了幫母親一起發展洛陽,又何嘗不是在為彼時的獻俘大會服務。
要不是此事不適合告知于李治,武媚娘甚至還能說,那改元的吉兆還是出自女兒之手呢。
李治想了想,確實是這么回事,可再一品味,“媚娘,你這可不只是在說不必拘著阿菟的行動,總歸是我教唆的,也是在勸我別因為女兒行動迥異于旁人,便不喜歡她了吧。”
武媚娘但笑不語。
她確實是有這個意思,不過這種話就不用揭穿了。
反正她說的都只是事實而已。
李清月也正如武媚娘所說的那樣,在練習完了今天的射箭之后收拾好了東西,繼續回到了弘文館中的書局,翻閱那本沒看完的軍事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