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陽光剛剛驅散黑暗,第8集團軍的參謀長劉佩忱便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地下指揮所。他看起來驚恐萬分,就連頭頂的軍帽都不知丟到了何處。
司令官王鐵相正準備出聲訓斥,卻被遠處再度傳來的悶雷聲強行打斷了施法。
那不是零星的交火,而是成片成片的爆炸。摧枯拉朽的沖擊波,就仿佛錢塘江大潮一樣從東方碾來。
“司令,八路軍深夜突襲,日本人的防線僅堅持了三個小時就垮了。”
“茂嶺山,失守。”
按理來說,東郊兩座山頭失守,八路軍炮兵便可以直接架炮打到西郊,身為魯省偽軍總司令的王鐵相理應心驚膽戰才對。
可這位偽軍頭子此時卻異常淡定,就仿佛潰敗的部隊不是自己的主子。
只見他起身站在地圖桌旁,伸出右手穩住頭頂的煤油燈,完全是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
不一會兒,地下指揮所搖晃了起來。如若不是王鐵相提前抓住了吊燈燈罩,恐怕地下指揮所就要面臨失火的風險。
無他,唯手熟爾。
當然了,穩歸穩,罵還是要罵的。
“他媽的,這到底是什么級別的炸彈,威力怎會如此之大,簡直跟地龍翻身沒什么區別。”
“難不成八路軍把淺水重炮艦開進了黃河?或是他們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門超大口徑的列車炮?”
“早知今天,我就不應該投靠汪汪汪,在山區里打秋風也比現在等死強啊。”
華北方面軍第十二軍在泉城外圍共計布置了兩道防線,其東側主要依托茂嶺山、硯池山等要點構筑工事,西側則以飛機場和臘山為核心設防。
這兩道防線之間的直線距離僅有12公里,偽軍們自然能感受到八路軍的強大火力。
就在王鐵相罵娘的這段時間,大地的震動總算是結束了。
反復確定沒有任何風險后,他果斷沿著安全隧道小跑至地面。
推開安全門的瞬間,晨風裹挾著火藥味撲面而來。東方的天際線還泛著詭異的橘紅色,仿佛整片土地都在燃燒。
“傳我命令!讓弟兄們趕緊進入陣地,同時讓一個師的預備隊向機場方向前進,以防八路軍突然襲擊!”
“快,所有人動作要快!延誤了戰績,軍法處置!”
眼瞅著老搭檔一秒進入戰斗狀態,參謀長劉佩忱反倒是愣在了原地。
自家司令向來是風吹兩邊倒的主,可如今卻是一副為日本人死戰到底的架勢。這老滑頭,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似乎是看出了同伴的不解,王鐵相先是朝著泉城的方向啐了一口,緊接著壓低聲音解釋道:
“按照現在這個局面,鬼子的第十二軍必敗無疑,他們根本堅持不到援軍北上的那一天。”
“我之所以讓各級部隊開進前線,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提高咱們的剩余價值,方便將來以合作者的身份臨時加入八路軍。”
“只有提高對方的進攻成本,你我二人才能有更多的話語權。有限抵抗,有序投降,這向來是咱們安家立命的本事。”
凡爾賽的時候沒有我,凡爾登絞肉想起我?
作為一名資深騎墻派,王鐵相這種人生來就是當墻頭草的料。他的脊梁骨里不是骨髓,而是流油的機會主義。
眼瞅著第十二軍氣數已盡,這老狐貍尾巴一甩,當即把忠誠二字碾碎了拌進狗食盆。
至于麾下那些老弱殘兵?
那不是剛好拿來當投名狀嘛,沒個幾百上千號人死在八路軍的槍口上,誰來顯得他王司令陣前起義的份量。
投降,是門高深的學問,降要降得恰到好處。
早一步會被輕視,晚一步就成了炮灰,只有不早不晚才能保住自己的話語權。
“好,我知道了。”
“那我親自去一趟前線,給老伙計們叮囑叮囑,讓第二道、第三道防線把握好抵抗的力度。”
就在兩位偽軍頭子各司其職,準備親自微操調整防御部署的節骨眼,一陣電話鈴聲卻刺破了他們的幻想。
隔著老遠,二人都能聽到機場方向日本守軍語無倫次的匯報,以及士兵的跑動聲和擔架隊的嚎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