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爾的夜,黑得令人窒息。
臨時搭建的營帳外,數根火把搖曳著微弱的光,映照在少將旅團長那張蒼白的臉上。他的手指緩緩撫過聯隊旗,金線繡成的十六瓣菊紋在火光下泛著黯淡的光澤。
“諸君,我們雖已淪為棄子,但這不過是岡村寧次、梅津美治郎之流的私心妄為!天蝗陛下,必定還被蒙在鼓里!”
“諸君難道不明白嗎?唯有死亡才能讓陛下看見真相!”
“皇國興廢,在此一舉!”
說到這里,松井節突然拔高音調,軍刀鏘地一聲出鞘,刀尖直指漆黑的天空。
片刻后,他集中全身的力量猛地單膝跪地,軍刀重重插進焦土。這個敢于當眾辱罵領頭上級的高級軍官,此刻竟向著自己的下屬們深深低下了頭顱。
“請諸君,隨我赴死!”
“接下來,就拜托大家了!”
軍官們沉默地跪坐著,各自的武士刀插在泥土里,刀柄上的纏繩在夜風中微微顫動。他們的眼睛布滿血絲,卻燃燒著詭異的狂熱。
沒有人說話,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像是為這場死亡儀式倒計時的秒針。
松井節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被硝煙熏黑的臉龐,隨即嘴角扯出一絲扭曲的笑意。他已經看透了下屬們的選擇,是忠誠,也是被逼至絕境的瘋狂。
“好,很好,諸位都是最英勇的武士!”
伴隨著“嗤啦”一聲裂帛響,少將旅團長扯下最后一塊完整的旗角,緊接著又粗暴地塞進傳令兵顫抖的手中。
“帶上這個,我們會想辦法為你爭取突圍的機會!”
待傳令兵含淚離開后,松井節先是命人砸碎電臺、焚燒密碼本和作戰地圖,確保無情報外泄。緊著著直接將手中的火把扔向聯隊旗,火焰瞬間就吞噬了那面象征著榮耀的旗幟。
黑煙翻滾,軍官們低吟起《君之代》,歌聲壓抑如嗚咽。
······
事實證明,1942年的鬼子,即使是到了年底這個節骨眼,其兵源素質仍舊保持在亞洲一流的水準。
這些從日本本土征召而來的士兵,骨子里還浸透著武士道的很近,即使知道自己將要直面死亡也沒有露出膽怯。
在獨立混成第15旅團整備的這段時間,天空中的陰云已經散去,慘白的月光直接潑灑在了列隊的士兵身上。
參謀長小川泰三郎站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他的目光掃過下方的每一張臉。
這些面孔有老兵也有新兵,甚至還有纏著繃帶、拄著三八大蓋才能站立的傷兵,但所有人都是一副做好戰斗準備的模樣。
“諸君!”小川的聲音撕裂了夜的寂靜,“今日,我等血肉,即為皇國之矛!”
鬼子們齊刷刷舉起步槍,三八大蓋的刺刀反射著冷光,宛如一片死亡的竹林。
“天皇陛下!萬歲!”
上千人的怒吼在夜空中炸開,聲浪徹底震碎了最后的猶豫。
各中隊長趁機開始分發最后的“訣別酒”,酒杯中渾濁的液體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其實現在本應該分發清酒的,但奈何丟掉大部分物資的鬼子們連飲用水都所剩無幾,如今也只能用混入火藥的水來替代。
不過沒人抱怨。
鬼子們接過粗糙的陶杯,紛紛一飲而盡。仿佛剛剛喝下去的不是也提,而是赴死的決心。
“來生再戰!”有人高喊。
“諸君永別,愿我們七生報國!”有人呼應。
整個獨立混成旅團的戰前動員結束后,鬼子們互相剪下一縷頭發,包進白布,寫上名字。
這些小小的布包被堆放在一起,由一名失去行動能力的老兵看護。他跪坐在那里,身上綁滿了香瓜手雷。
他最后的任務,是在旅團大部隊玉碎過半時引爆自己,確保同僚們的遺發不會落入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