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碗這才注意到李安手里的酒,第一時間他想到的是孩子是不遇到什么難事了。
這時,一個系著圍裙滿手沾著白面的身影從廚房走出。
“師娘。”
李安下意識脫口叫道,對比腦海記憶中那張慈祥的面龐。
眼前的女人頭發明顯焗過,烏黑發亮,只是抬頭紋和眼角紋比前幾年又重了一些。
瞧清來人,梁蕙蘭意外中藏不住的驚喜。
她應聲,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這孩子,來就來還拎什么東西。”說著她看向賈明玉,“兩人快進屋坐會,中午咱包餃子吃。”
“師娘我來幫你。”
賈明玉放下包,悄悄給李安使了個眼色,接著挽起梁蕙蘭進了廚房。
李安跟在老魏身后,仔細打量著這個他曾蹭了四年飯的房子。
一進客廳引入眼簾的書架上,泛黃的白墻邊,一列列樂譜安靜的豎立在那。
如果他沒記錯,第一排是古典主義時期作曲家的作品集。
書架旁的那兩臺鋼琴。
左邊那臺棕色外立面、琴身陳舊頗有年代感的是一架老新海,老師的心頭寶。
右邊的是一臺黑色雅馬哈,也差不多也有二十年了吧,是他們來老師家上課用的琴。
一景一物,像是勾起了他沉在腦海深處的種種回憶。
他的目光不由被鋼琴上方的一排排照片所吸引。
每兩張照片為一組,一張是老師和每一屆入學新生的合影,另一張畢業時的合影。
李安幾眼便找到了屬于他的那一屆,入學合影兩男兩女分站兩邊,老師站中間。
而旁邊的畢業合影,老師左手邊少了一個男生。
看著這張照片里魏三碗有些遺憾的笑容,這一刻李安覺得自己錯了。
是自己錯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似乎一切都和他預料中的感覺都不一樣。
他在來路上打好的那些草稿,在見到魏三碗一瞬便被橡皮擦去似的。
從進門那聲兔崽子開始,他仿佛被帶進了一段時光的長河。
四年的大學生活如黑膠放映機在他眼前一幕幕閃過。
每一幀里都有他親自參與過的痕跡。
“幽幽也快回國了,上周她還給我打了電話,說最近正在準備畢業音樂會,她還問你了。”
身后忽然響起一聲嘆息,“這幾年你們之間也沒有聯系吧。”
李安重新看向屬于他的畢業照,目光落到他本該出現的那個位置一旁的笑臉上。
四年時間,那個軍訓期間便向他表白的蓉城本地小土妞,已經生的亭亭玉立。
“沒有。”
李安轉回身。
“老師。”
他看著魏三碗深深鞠下一躬。
“對不起。”
昔之設學校,教養之法,師生問對,憤悱開發,相與曲折反復,諄諄善誘。
廚房里賈明玉一直留意著客廳里的動靜,聽見師弟這聲誠摯的道歉,她心中感慨萬千。
她還記得她研一李安大一的期末考試上,李安彈了舒曼第一號鋼琴奏鳴曲。
全場都覺得很棒。
可老師下來卻當著其他老師學生的面當眾把李安批了一頓,原因只是因為李安彈錯了兩個音。
那會她不懂,她甚至覺得老師過分了。
如今她已是一名老師,她多少能理解老師當時的情緒。
但或許,或許老師也應該和師弟道個歉。
魏三碗究竟后來有沒有給李安道歉是后話了,當賈明玉端著熱騰騰的餃子走進客廳時,只見沙發上師徒二人抽著煙,你一句我一句的像是在討論國家大事。
吃飯的時候梁蕙蘭聽完李安這三年的故事梗概,心里止不住的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