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一再和幾個孩子強調,上臺就是兩個字兒,玩兒。
在這一點上,王小虎是上午四個孩子中做得最好的一個,放得開,根本不怕丟人,就拿去年昱東的音樂會和新海杯蓉城賽區的比賽,別看人王小虎的曲子簡單,可在舞臺上演奏的時候,那氣勢,那神情,就像是演奏什么超大號曲目,絕對的表演型選手。
相反小劉,臉皮子就薄了許多,曲目在私下演奏的得心應手,但是一要給人表演,身體就會出現不自在的反應,同樣的曲目,人前人后,差距還是明顯的。
馬可的問題在于演奏姿勢,馬上該上初中的男孩了,演奏過程中不時還要夾下膝蓋,彈琴駝背的問題已有好轉,但還是沒有徹底矯正好。
小北北的問題就屬于老生長談了,演奏中的表演痕跡略重,就比如手腕和個別手臂肢體動作,在演奏中不夠高效簡練,音樂之外的動作略多,不像王小虎那般自然。
其實這也不怪小北,或者說這正是小北的可貴之處,每個人對音樂的感受能力不一樣,比如同樣的曲子,王小虎聽李安彈兩遍就大概知道是一種什么感覺。
然后在他自己彈得時候,雖然在規格上不能和李安比,但是演奏中那股看不見的氣路是和李安有相似的,而小北只能去模仿那種氣路的感覺。
大概有點老天爺賞不賞飯的意味,但還遠遠達不到這種程度。
其實這種模仿是很難的,小北抓不住其中的感覺,但她愿意通過大量練習去模仿,去體會。
李安很欣賞小北這點。
所以除了“大膽去彈,”李安還針對每人的個例情況,單獨給予了登臺前的建議指導。
對于這四個孩子,再多的話他也沒有說的必要,畢竟包括王小虎的舞臺感覺、劉豐瑞的音樂天賦在內,也都算不上是祖師爺賞飯吃。
還有些淺顯卻需要實際經歷的經驗需要他們自己登臺體會,無需旁人多說。
而對于正真算得上是祖師爺賞飯吃的小車,李安必須要多叮囑對方許多內容。
比如從后臺走上舞臺,再到坐到鋼琴前,這個過程你要在腦海里去想什么,坐下多久可以開始彈,如何在彈之前確定自己的呼吸已經順暢。
按照李安的計劃,車琳從今年開始,接下來到高中畢業前,每年都要參加兩到三場鋼琴比賽,從這場藍天杯開始,接下來每一場比賽車琳都要仔細的去感受舞臺,在這個過程中,他作為車琳的專業監護人,會盡可能的幫車琳積累舞臺經驗。
一個演奏者幼年時的舞臺經驗對其未來的舞臺自信影響是相當大的。
自從生出對車琳重點培養的想法,李安自己都能感覺到對車琳的要求隨著期待越來越高。
“不好。”
李安幾乎從沒有在給小學生上課的時候說過“不好”,錯了就是錯了,對了就是對了,不好是對錯了嗎
從車琳這遍帕格尼尼的起句來聽,孩子做到顯然已經不能再對了。
手腕靈巧,落指準確,氣韻十足,音色點出那一瞬帶彈性十足。
可李安依舊說不好。
小車也不喪氣,收手抿抿嘴準備重新再來一次。
“伯格吧,”李安示意她換芭蕾舞曲,“明天我們下午再聽帕格尼尼。”
車琳點點頭,抬手落指,四個迷路一般的音符連續被奏響,一瞬將四教室帶至一種完全舒緩的氛圍之中。
雖然李安已經了解車琳到了車琳是如何提前從王小虎那里拿到了這首曲子的樂譜,但他還是難以忘記前一周上課,小車拿到他手里的伯格舞曲,接著演奏出前四個音給他帶來的沖擊力。
即便對方在下面已經有過練習又如何,那種自由散漫中又帶著一點俏皮的跳躍感,居然出自一個六年級的女孩之手。
說實話,這里沒有什么高深的技巧,玩的就是一個觸鍵感覺。
車琳能隨意的彈出這種感覺,只能說明這孩子的內心世界足夠豐富,并且對音樂的感知力已經遠遠超越了同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