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女兒蠟黃的小臉,他又想起第一次帶女兒上鋼琴體驗課的場景,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下課了,女兒還坐在鋼琴前不愿意走。
后來他還是咬著牙,在周圍大多數人認為他瘋了的情況下,買了臺鋼琴。
說來他得感謝鋼琴這個東西,代替他陪伴了女兒一段不短的時光,那段他最艱難的時光。
那一段,父女二人相互依存,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在不大的出租屋里,聽著小床上的均勻呼吸聲,他都忍不住抹眼淚。
他覺得生活對他不公平,又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
其實車琳小時候是很活潑的,即便是只有父女二人的生活,車琳也沒有成天喊著要媽媽,平時能自己刷牙洗臉洗襪子,周末就跟他一起呆在酒店后廚。
他當時是酒店的二廚,有個給他幫忙的小徒弟,小徒弟小時候就沒了爹娘,也沒什么文化,酒店招后廚的時候不知從哪流竄來的,本來他沒打算要這個小徒弟,但了解情況之后,他還是收下了對方。
他爹死的也早。
就是這個小徒弟,一邊幫他配菜打荷,一邊幫他照顧照顧小車琳。
后來這個小徒弟還能幫他接女兒放學,平時帶帶女兒,這更是讓他省下不少時間和精力,用在掙錢上。
可直到有一天,他下班回到出租屋,發現女兒還沒有睡覺,一個小人兒蜷在小床上哭。
他嚇得忙跑到床邊問怎么回事,女兒紅著眼告訴他,說班里的同學從來都不喜歡和她玩兒,說她身上有臭味。
想想一個整天和一群后廚大老爺們混在一起的小孩兒,又沒有媽操心照顧,有些方面可想而知。
就是那晚,車耀光抱著女兒一宿沒睡合眼。
就是這么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從不和同齡的孩子攀比,問他要穿什么好的,用什么好的,連零食都不要吃。
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有什么用什么,沒有也從來不會要,還把他平時給的零花錢攢起來,說要給他他買個不把臉刮爛的剃須刀。
就是這么個女兒,卻跟著他在本該享受快樂時光的年齡受活罪。
他恨啊,恨自己為什么這么沒出息,一想到女兒之前在學校不知道還受過多少氣,他的心就碎不成渣。
他不能再在酒店里干了,家里也不能再沒有個女人了。
半個月后,他帶著徒弟辭去了酒店的工作,與他一同辭去工作的還有的一名外來務工的女服務員。
兩人已認識多年,對方也是個苦命人,與他有著同樣的離異經歷,不過對方沒孩子。
女服務員叫桑萍。
辭職后,車耀光身上還背著每個月的期房貸款,租門面購置后廚設備已經把他榨干,直白點說,三個月內不開張,他就要開始借錢生活,不然一家人就要和他一起喝西北風。
沒錢,是真的沒錢。
所以更沒有婚禮,沒有鮮花,甚至連一件像樣的贈予禮物也沒有。
只有小徒弟親手用胡蘿卜雕的一盤百年好合。
一桌飯,出租房里,幾個廚師服務員一頓喝的酩酊大醉。
這就是兩個城市游民的再婚婚禮。
可桑萍絲毫不在意,也不覺得委屈。
反而她覺得未來能和車耀光這樣的男人一起生活是她的幸福。
有了屬于自己的新家,有了屬于自己的小生意,對于生活,兩個人都有了新的盼頭。
好女旺家,餐館里,桑萍將后廚以外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家里,桑萍任勞任怨,大小家務從不讓車耀光沾手,視車琳如己出。
熬過艱難的起步階段,經過幾年發展,一家人日子如今雖過得不算紅火,但總算是在這個城市站穩了腳跟,吱吱的到來更像是為這個家帶來了新的希望,然而并非一切都在向好的發展。
漸漸地,車耀光發現女兒變得沉默起來。
說來話不長,自從車耀光的再婚之夜過后,車琳就變得不愛說話,搬進新家之后更是常把自己鎖在屋子里。
深知對女兒的虧欠,車耀光大小事都依著女兒,從不逼迫女兒如何如何。
可隨著車琳的個頭一天天長高,性格卻越來越孤僻,易怒易躁,不說話,不寫作業,不交朋友,成績常年在班級墊底,也不交朋友,車耀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