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陳璇的出場讓舞臺的金光都顯得黯然失色,如清水芙蓉散發著茉莉丹香,直到她停在舞臺中央,觀眾們的視覺從重新回到整個舞臺布局。
而李安依舊覺得眼前像是一幅風景畫,盡管距離舞臺較遠,可他依然能看清那截他再熟悉不過的白色脖頸下方,正閃爍著一枚四葉草的淺淺熒光。
那是他去年送給陳璇的生日禮物,一條四葉草掛墜,他之前總問陳璇為什么不帶。
掌聲落下,李安的心隨著手一同放下,看到陳璇此刻精神飽滿的狀態,他什么顧慮都沒有了。
比起前天二輪的舞臺,此刻陳小米老師明顯能感受到整個音樂廳的溫度有種灼人的感覺。
臉燒燒的,她輕吐一口,轉身和鋼伴老師點了點頭。
鋼伴老師收到示意,回以肯定目光,下一秒雙手抬起落下,d大調的光輝頓時充滿整個音樂廳。
前奏響起猶如開弓箭走,三十二小節前奏走完那一刻,長笛就要響起。
和現場以及屏幕前的觀眾一樣,陳璇也在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或許此刻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陳璇剛才在與鋼伴老師點頭的那一刻,心里忽然猶豫了一下。
關于d大調,她至少掌握了三種開頭的方式,點頭的那一刻,她有點恍惚,仿佛候德伯斯特老師關于這首作品的建議又出現在了她的耳邊。
可當前奏響起那一刻,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像是一種來自神明的執意,她再次明確自己只能按照那一種方式來演奏開頭。
自信的微笑再次浮現,陳璇跟著音樂輕輕的抿了抿雙唇,當伴奏才來到第十七小節,她就架笛于唇邊,整個人提前做出演奏姿態,然后輕輕閉上了眼睛。
對于這一幕,觀眾們并不意外,高水平的演奏者總是會在演奏開始前冥思一番,用李安的話說,小米老師要拔刀了。
李安不是開玩笑,陳璇每次“放大招”前都會先閉幾秒鐘眼睛。
聽不見演奏者的鋼琴聲和眼前的黑暗讓置身舞臺中央的陳璇想起了李安給她彈d大調鋼伴的情景,那天應該是她和李安第二次合,合完之后他們再一次談論古典主義三巨頭。
早已把爭論當成餐后小食的二人,那天吃得可謂是撐到爆炸,兩個人已經許久沒有發生過那么激烈的爭論,嚇得八萬都不敢在書房門口趴著。
在李安的主張里,莫扎特作品最具標志性的特點是所有古典主義作曲家集體失手的領域,協奏曲的戲劇系。
在李安看來,演奏莫扎特的協奏曲,一定要遵循主奏個體聲音與協奏群體聲音之間的明確對峙。
的確,從蓉城之下音樂節上李安的k414中不難看出,對方已經把這種明確對峙發展成了一種極具個人色彩的莫扎特演奏變成了一種風格。
同時陳璇也承認貝多芬海頓在音樂表層展現出的戲劇性要少得多,但是在她的審美中,反而就是在這種被強調的戲劇性中,莫扎特音樂才更顯得更加需要靠近常規。
因為莫扎特的旋律如戲劇般絲滑流暢,所以任何一個有針對性的直接描繪或放大都會破壞這種流暢。
在陳璇的理解中,莫扎特對長句的掌控遠比他聞名于世的精巧短句更加需要被注意,穩定長句帶給人的官能性沖擊,才是莫扎特音樂魅力的根本原因所在。
對于她的看法,她記得很清楚,當時李安給她豎起了一根大拇指,可對方的表情卻讓她十分惱火,她描述不出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就好像她在講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