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林蘇從后面叫喚“今日上元節,有甚安排”
李致遠慢慢回頭,一雙神采不夠、眉頭來湊的眼睛盯著他“林大人有甚安排”
“京城花街名動天下,林某卻從未親眼一觀,大人有興同游么”
“無”
瞧這話回答的,天不就是這樣撩死的嗎
林蘇善于接話頭“李大人是有公事要辦嗎”
“無”
我靠
“那”
李致遠打斷他的話“林大人,咱們身為京城監察使,該當作萬民之表率,豈能助長那些不正之風”
“花街不正之風”林蘇驚道“李大人莫不是對花街有些誤解花街之上,猜燈謎,看花車,體現的難道不是文道的千姿百態么此風何處不正”
李致遠道“林大人可知一輛花車幾許錢財”
“沒做過,未知”
“一輛花車,最低三十兩,最高的多達千兩這些銀兩如若給貧苦之家,能救多少人于水火之中林大人你可知道”
林蘇目瞪口呆
李致遠繼續道“如此鋪張浪費,花費民財而追求一時享樂,無恥之尤李某豈能助長此歪風邪氣”
林蘇“據我所知,他們花費的多數還是自己的錢財。”
“他們自己的錢財又從何而來天下財富皆有定數,此消則彼漲,彼消則此漲。”
天下財富是一個定數
你的經濟學師娘教的啊
嗯,對了,他也不懂什么經濟學。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有這么一個頑固的認知,他們總是將財富等同于黃金白銀的總量,根本沒有上升到貨幣的高度。
所以他們認為,財富是一個恒量的概念,這邊多了,自然有另一邊減少。
其實,學過現代經濟學的人都知道,財富是一個變量。
林蘇看他這頑固的架勢,初步盤算可能一時半會兒說不服他
改變思路“這花車你覺得是勞民傷財,但你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問題如果這些人不做這花車,他們的錢,會分給百姓嗎”
李致遠搖頭,貪官污吏,土豪劣紳,怎么可能分錢給百姓
“而做了花車,他們卻是分給了百姓。”
李致遠皺眉“怎么可能”
“做花車工序繁多,要用到紙,要木工,要設計,要著色,要做工,每道工序下面都養活著一堆人,這些人可不是什么達官貴人,就是普通百姓如果全城如你所愿,不做花車,這些人就會餓死。”
李致遠愣住了。
不做花車,看似不浪費了,但省下來的錢跟老百姓有半毛錢關系嗎
相反,浪費這些錢,老百姓還真的從中得利
林蘇腦袋歪了過來“怎么是不是突然覺得自己長期堅守的價值觀崩了”
李致遠長長吐口氣“難怪人家說你就是根攪屎棍,你攪了文壇攪官場,官場攪了開始攪別人的道場”道場,對于文道之人而言另有所指,指的是關于道理的堅守。
哈哈
林蘇大笑“如果你的觀念是對的,我也攪動不了我能攪動,表明你的認知本身就有問題走吧,我帶你去喝酒”
李致遠斜眼視他“這算什么你大朝會上不講道義將我們帶進溝去的補償么”
林蘇撫額“看來莪需要攪的道場實在太多了你覺得我跟你們跪在一起,然后大伙兒集體赴死,就叫講道義我曲徑通幽將你們全體解救出來,反而叫不講道義”
李致遠心中關于道義的定論,再度被他攪得稀碎
于是,在前往酒樓的時間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最具有京城特色的大酒樓,他進了。
非富即貴的三樓包房,他進了。
那些幾兩銀子一盤的天價菜,一盤接一盤地端上了桌,他也熟視無睹了。
他似乎還在道義、道理這些內心堅守中盤旋,一時沒有走出來。
但在林蘇拿出甲級白云邊準備開壇的時候,他突然醒了過來,直接伸手,壓住了這壇子“這就是甲級白云邊”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