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渾身緊繃戒備,緩步穿行,走了一會,枯樹逐漸稀疏,前方傳來濃重的血腥味,風越發陰冷刺骨。
“還我兒子呃呃呃”
怪異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夏蟬渾身一顫,快步閃到樹后,瞇眼朝前看。
只見一片紅色霧氣之中,身穿黑衣,背著弓箭的少女背身而立,手掐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脖子將其舉到半空。
那男人,就是蘇梁遠。
霧氣一蕩,蕙蘭手中的人變成一具腐爛的尸體,仍舊在蕙蘭手中掙扎不休。
真正的蘇梁遠跌倒在地,面色慘白,爬起來就朝前跑。
被抓住的是他駕馭的邪祟,是一個因為疏忽大意,害死自己五歲兒子的瘋子,不肯承認兒子已死,就跟兒子尸體一起正常的生活了許久。
后來被人發現,當場殺了所有人之后自盡,成了邪祟。
執念就是找兒子,始終認為兒子是跑丟的,看誰都像抓走他兒子的惡人。
沒有孩童在場的時候,會無差別攻擊周圍人,有孩童則會先抓孩童,抓到后父慈子孝,無視他的命令。
這個邪祟本身的殺傷力其實不強,只要犧牲一個男童,就能克制他,但這個邪祟擁有很強大的祟霧。
祟霧能夠制造以假亂真的幻象,能夠幫助他在祟霧范圍內瞬移,還能夠爆發出一個愿意為兒子付出一切的父親的全部力量,抵擋一次必死攻擊。
這個能力之前已經用掉,在蘇梁遠用適齡男童血祭之前,他的祟霧也算是半廢了。
蘇梁遠本以為蕙蘭脫困之后,就會去殺故事中提到的那些人,之后他只要等待故事結束,就能找到說書人本尊。
對付一個病秧子,只要不給他再寫新故事的時機,問題不會太大。
怎料整個故事的走向突然變了,蕙蘭沒有去殺人,反倒一直追著他不放,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害他都沒有機會收起那面銅鏡。
蘇梁遠被追著,稀里糊涂就跑到了后山祠堂處。
如今的蕙蘭已成厲鬼,靠換魂離開銅鏡,困在人的軀體里,能力才被稍稍限制,但也能達到鬼級,最起碼九幽四層。
九幽三層和四層,看似只差一線,實際上卻是邪祟和惡鬼之間的天塹。
在外游蕩的邪祟,如無特殊遭遇或者人為干預,永遠都邁不進鬼級,走陰人駕馭的邪祟要邁入鬼級,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走陰人萬中無一,而這些走陰人中,一半人會死于邪祟反噬,另一半人,會死在邪祟進階鬼級的儀式上。
真正能跨過這道天塹的,鳳毛麟角,鎮邪司都是靠著一代代的積累,耗費了無數心血和數不盡的資源,才培養出十大走陰將。
蘇梁遠估摸著,算上隱藏在外的,整個玄朝邁入鬼級的走陰將不超過二十人。
但這只是說被走陰將駕馭的惡鬼,世間還有很多到處游蕩的惡鬼,肆意為禍。
邪祟可以被殺死,惡鬼卻能長存于世,無論被壓制成什么樣,但有一線機會,便會復蘇。
對付鬼級以上的存在,只能強行封印,或靠特殊的物品將其全面肢解,打回邪祟境界后,再逐個滅殺。
蘇梁遠如今只有九幽三層,他所駕馭的邪祟也未達四層,根本不敢同蕙蘭硬抗。
他之所以冒險來此找說書人,也是因為嚴道子這個狗東西告訴他說,說書人的故事能夠一定程度上干預走陰人進階鬼級的成功率,只要讓一切處在一個合理的恐怖故事中就可以。
蘇梁遠不知道嚴道子是搭上了哪條天地線,得來這么多隱秘的信息。
他以為嚴道子是念及師兄弟之間的情分,殊不知,嚴道子也只是在拿他當試驗品。
無論是假扮邪祟駕馭邪祟的方法,還是說書人干預進階鬼級的成功率,謹慎如嚴道子,都不會自己直接嘗試。
血霧迅速追上來,蘇梁遠加快腳步,抬頭朝前看去。
只見亂石堆中,佇立著一口古井,九個破舊的喜轎圍繞在古井周圍,風吹拂著轎簾,一個個身穿喜服的新娘尸體若隱若現。
古井周圍生長著大片純白色的鈴鐺花,散發出月華般的柔光,和沁人心脾的甘甜酒香味。
蘇梁遠跑到井邊,忽然發現一直追著他的蕙蘭停下腳步,轉向井的位置。
蘇梁遠小心翼翼地后退,這井他探查過,下面有個巨大的酒壇子,壇口被封死,之前明氏祭祀蘗神,肯定就是將新娘丟進壇子中,完成儀式。
井周圍生長的白色帶酒香的花,定是用來做酒曲的,是明氏玉漿必不可少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