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這是陛下賜給鄭公的宅邸,不錯吧?”旁邊的男子對站在窗邊的周景云說。
周景云說:“鄭公曾教導陛下,陛下醇厚,是大周之福,這是鄭公應得的。”
那人大笑:“世子說得好。”說著招呼諸人,將周景云的話重復一遍。
坐在正中的鄭公,看著周景云亦是滿臉笑意。
周景云舉起手里的酒杯:“鄭公這么多年受苦了。”
受苦了。
可不是受苦了嘛!
鄭公還記得當年這個站在先帝身邊的美貌少年多孤傲,真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
這少年當時在御前行為舉止不當多的很,但先帝從不生氣,而自己呢?不過是跟風說了一句陛下奢靡…他們鄭氏清名,能教皇子,指點一下皇帝也合情合理。
結果先帝用酒杯砸他的臉上,讓他滾出去。
每每午夜夢回,他都噩夢驚醒,覺得被砸中的鼻子還在痛。
還有當時坐在先帝身旁那妖妃的笑聲。
“這人長得丑心也丑,完全看不到陛下的心靈手巧,留在朝堂有什么用。”
鄭公的眼圈一紅,忍不住悲憤站起來:“諸位,諸位,不用再悲傷,妖后已除,再不會驅逐忠良,朝堂上也不會被張狂卑賤之徒把持,我大周將重回盛世。”
這話引得廳內人都紛紛贊同,舉杯“為大周,為陛下,為盛世。”
室內響起喧囂聲,蓋過了琴聲,周景云舉著酒杯跟著眾人一起一飲而盡,有人在耳邊輕哼一聲。
“張狂卑賤之徒怎么了?出身卑賤,就比不得他們這些名門士族?”
室內諸人的說笑還在繼續,樂工們的琴聲還在悠揚。
鄭公今日宴請,樂工局給面子送來宮廷樂師為宴席助興。
周景云慢慢轉頭看身側,樂師沈青站在身旁,手里舉著酒杯,臉上帶著譏誚的笑。
室內的人在談笑風生,耳邊還有琴聲回蕩。
周景云只覺得心跳都停了。
他瞬間又明白了很多事。
張擇追查的蔣后黨,說是祝由,幻術,邪祟。
沈青原來有這般手段!
怪不得這十幾年沒人查到沈青半點把柄。
“這就是,宮廷里,和祭壇,鬧鬼的真相嗎?”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慢慢說。
不,不止那些,還有靈泉寺僧人沉睡,還有監事院朱善之死!
沈青將酒杯舉了舉:“世子聰慧,一點就通。”
周景云慢慢說:“靠著這些手段,你們又能得到什么?擾亂人心?”
他搖搖頭。
“連光都見不得,幻術,幻術,迷幻之術,就算能惑一人之心,惑不了天下人。”
沈青笑了笑:“我也沒那么大志向惑天下人,我做這些只是為了一人。”
為了一人?
周景云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
下一句話他應該問,為了什么人,但他不想問。
雖然覺得整個人意識都恍惚了,但緊緊閉著嘴不開口。
他不問,但不能阻止沈青說。
“周世子,你難道不想問問那個人?”沈青說,看著他,“是那個人護著你少年肆意,又是那個人讓你走出去,去看看更廣闊的天地,別真做什么仙人世子,別高高在上變成腐朽廢物!如這些人一般。”
他伸手指著宴席上依舊談笑的官員們,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因為幻術,這些人越發放浪形骸。
周景云依舊緊緊閉著嘴。
沈青又點點頭:“是,你什么都不用問,她對要鏟除的人從不留情,她對扶持的人也從不要回報,你就安安心心的走遍天下,看世間百態,當一個好官員,當一個好兒子,當一個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