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望海鎮時叫黃美蕓,在丹霞鎮叫黃珍蕓,她們本就是同一人,都是我老婆子。”
黃阿婆的神情非常嚴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也不像是犯糊涂,宋微塵警覺起來,她似乎發現了了不得的信息。
轉了轉眼珠,小丫頭嘴一撅,“切,阿婆又逗我玩,我才不信呢!您怎么證明?”
老人將手里的玉佩輕輕放在宋微塵面前。
“這就是證明。這是虎子送我的定情信物,出征時分了一半給他。”
黃阿婆表情有些愴然,“你不是能看見他嗎?下次見面你幫我問問,他的那一半還帶沒帶在身上。”
雖然但是,宋微塵一點兒也不想再看見那只亂魄了好嗎……
“阿婆,如果您真的是美蕓,他愛都來不及怎么會恨?您又為何不帶他回家了卻心愿,讓虎子哥安息。”
“家?一場大火,家早沒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沒了,什么都沒了。”
黃阿婆注視著那塊玉佩,憶起當年傷心事。
黃家村那場山火之后,整個村子都成了余燼。黃美蕓也是在那天夜里忙著收拾貴重細軟逃命和救鄉里鄉親才知道自己懷孕——傻乎乎的,直到小產了才知道,已經有兩個多月。
算算日子,應該就是黃虎出發前那兩天懷上的。
后來她在鎮上的醫館住了近一月,雖然身體漸漸恢復了,但小產沒處理好傷了子宮,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而且最要命的是她跟黃虎斷了聯系。
那時南境戰事已經吃緊,上上封他的來信便說被調人了步兵營正在集訓,后來還來過一封信,只說是不必擔心,已經打了幾次勝仗,再后來就徹底沒了音訊——不止是他,同村出去的征丁,黃珍蕓能聯系上他們親眷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沒了音訊。
“有時候覺得老天爺慣會捉弄人,映蕓的丈夫沒去南境,我家當家的替他去了,可到底她丈夫也沒能活下來——那天夜里為了救他癱瘓在床的老母親,被燒斷的房梁雙雙壓在了
黃阿婆唏噓不已。
失意空洞的眼神與其說是盯著桌上那半塊玉佩,不如說是盯著過去的自己。
她看著過去的自己踉蹌著,趁著夜色走到了鎮上的小湖邊,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她也確實跳下去了。
再醒來時是在一個破藥廬——一個身型高大,時刻戴著面具,說話聲音尖細的男人救了她。不僅救了她,還教她更高階的識材辨藥之術,教她如何找到自己的丈夫。
“讓我改名黃珍蕓也是那位恩人所賜之法,他說若不如此,一旦實施了靠怨力而結成的鎖魂陣,夫君就會越來越恨我,而‘黃珍蕓’這個名字則好比寫著他生辰送到南境的那個‘草人’一樣,是個替身,他會恨那個不存在的黃珍蕓,但會永遠記得他愛的黃美蕓。”
“我那時一心只想見到夫君,不管他是人是鬼,所以依著恩人教我的辦法改名去了丹霞鎮,給夫君重新立命。”
“其實我那時已經知道,能夠重新‘立命’,說明虎子已經不在人世,但用這樣的方法我還可以留住他一絲殘魄,只是必須等180天,要等到魄胎養成。此時我再到鬼市,依照恩公所教之法在七洞設下鎖魂陣,把自己變成陣法的一部分,就必定能在我有生之年與他相守。”
黃阿婆老淚縱橫。
“可我這些年,一眼也沒能看見他,更不能跟他說話,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份越來越濃的恨意,近幾個月,隨著我身體越差對他的控制力就越低,尤其像今天這樣的日子,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還能回到當年,我希望恩公沒有救我,我可以沉睡湖底,跟夫君在三途川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