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最后一杯,姑娘若不喝,便是不愿與在下重逢。”
言畢他又先干為敬,阮綿綿巴不得與他常常見面,被這話一激,自然也飲盡了杯中酒。
許是錯覺,在她酒水入喉放下杯子之后,“少年郎君”臉上顯出一種奇怪的笑,似如釋重負,似算計得逞,似悲愴怨懟。
那笑容莫名熟悉,阮綿綿右眼皮突然開始猛跳,她不免有些心慌,但想著丁鶴染就在洞門口,便又安下心來。
剛想開口問詢“少年郎君”的來處探探虛實,他卻在此時站起,負手行至掛著好幾身異域華服的精致衣架前,煞有介事的審視。
“既然貴人挑花了眼,那便由我替您看看。”
“這身雖是您頂愛的妃紅色,但腰線收得不好,您不喜沒有腰身,不妥;這身是上好的手織云錦,是您最喜歡的料子,但顏色過于寡素,不妥;這身型款最好,盡顯主子的好身段,紫色也是您喜歡的,只是這料子有些差強人意,不妥。這身……”
最開始阮綿綿還臉上羞赧帶笑,但隨著“少年郎君”的遴選,驚恐和害怕隨著冷汗一點點從毛孔里滲出來,她微微張著嘴,想叫卻發不出聲,想跑卻紋絲不動,整個人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只剩從頭到腳一層又一層的寒意如海浪卷來。
她早該發現的!那眼神,那熟悉的眼神,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君”就是死丫頭喜鵲!!她這是用了什么妖法邪術,竟然變做這般模樣設計于她!
“主子,奴婢覺得這些衣服都配不上您呢。”
“少年郎君”陰陽怪氣的學著女人的腔調尖著嗓子說話,又學著丫鬟的步態疊疊向阮綿綿走過去,后者早已嚇得后背汗毛直豎,卻已做不了半分反應,除了眼淚奔涌而出,連眼睛都不會眨。
分明方才的酒有問題。
“哎呀,貴人怎么哭了?奴婢可要心疼死了!難道主子不喜歡與奴婢的重逢?方才那杯重逢酒您可是喝得很痛快呢。”
“主子的手絹也換新了,不是奴婢繡的那條。唉……當真是一朝新人換舊人,獨留舊人離愁恨。”
“少年郎君”從阮綿綿手里抽出手絹,仔細擦拭著她臉上的眼淚和額上的冷汗,那小心輕柔的神態與往日無二,只是從這個俊逸的少年郎身上顯出來,真真說不出的詭異。
“要說懂貴人的心思,全天下除了喜鵲您定尋不出第二個,主子您喜歡奴婢這身皮囊對不對?奴婢該死!這眼力勁兒怎么比過去差了呢?現在就換給您。”
“少年郎君”掏出一瓶交換形貌的藥劑,分別倒了一半在兩個酒杯中,又戳破自己和阮綿綿的指尖,分別往兩個杯里各滴了一滴血。
混合后將其中一杯端起,仔細喂給微微張著嘴的阮綿綿,后者想閉上嘴卻是徒勞,想不咽下去——“少年郎君”攬住她往后輕輕一仰,藥劑順著喉嚨絲滑而下。
阮綿綿既絕望又恐懼,只恨自己不聽丁鶴染的勸阻,但世上又哪里有后悔藥?
一盞茶的功夫,“少年郎君”坐在羅漢床上滿臉的恐懼和絕望,身上卻是穿著阮綿綿的衣服,看上去說不出的滑稽詭譎。
而在阮綿綿對面,那個曾經的“少年郎君”卻在逐漸“變形”,因喜鵲還沒有喝下那一半的換形藥劑,所以她身上原本的少年郎君容貌被換走以后,喜鵲便逐漸恢復了本來的樣貌,恢復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被毀了容的模樣——她故意的,就是想看阮綿綿見到這副“尊容”后的反應,把自己的痛苦變成折磨阮綿綿的鬼刃!
阮綿綿的反應讓喜鵲很是滿意!
此刻的喜鵲,臉上有著近乎癲狂的笑容,那模樣配合著她此刻的容貌,竟比索命厲鬼還要驚悚萬分。
她終于端起那半杯換形藥劑喝了下去。須臾,一個穿著少年郎君衣服的“阮綿綿”便出現在了真正的阮綿綿的對面。除了那身衣服不吻合以外,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竟與本尊分毫不差!
“要是模仿別人,奴婢還真沒有自信,可若是貴人您,那真是信手拈來。”
“阮綿綿”嬌笑著去輕撫“少年郎君”的臉。
“公子不妨猜一猜,接下來小女子會做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