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虎哥,咱要有孩子了,已經三個多月,等明年這個時候,你就可以抱著崽崽,滿村去串門子了。”
黃虎再也沒有回應,他閉著眼,表情喜悅而平靜。
一陣風雪吹過,空中細密降下雪花——不只是雪花,還有些黃色的,如米粒般大小的絨花夾雜其中,輕輕柔柔的合著雪落在兩人身邊。
黃美蕓也很平靜,她跪在黃虎身邊,躬著身子將臉頰輕輕抵在黃虎那臟亂不堪又血跡斑斑的額上,輕輕環著他。
她唱起了昔日兩人還是奶娃娃時,黃虎教她的第一首歌謠——
月光光,照池塘,
騎竹馬,過洪江。
洪江水深不得渡,
小妹撐船來接郎。
問郎長,問郎短,
問郎出門幾回鄉?
……
黃虎在她懷中逐漸褪色轉為灰白,身體慢慢一點點消散,黃美蕓卻似乎沒發覺,依舊保持著環抱的姿勢,一遍遍唱著那首童謠。
米粒大小的黃色絨花已經不見,雪越下越大,成片的冰霜鵝毛自穹頂墜下,落的黃虎盔甲染霜,落的兩人頭上皆白……
嗯,它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墨汀風只是遠遠看著,頎長而立一動不動,靜的像是亙古便與這冰天雪地共生的一棵古樹。
實際上他一直在施術盡力維持這冰原幻境的穩定,想給他們二人再多留哪怕是一瞬一息的共處時光。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這是他在認識宋微塵之前絕對不會做的事。
只可惜穹頂之上那些銀色裂隙越來越大,撲簌簌開始剝落,地表則像有一群超大型生物在齊齊奔跑而顫動不止。
幻境崩壞在即,已然到達臨界點。
.
鬼市之內,七洞和那拱形山壁突然轟隆震顫起來!
七洞的木制屋檐撲簌簌落下許多灰土,拱形山壁上成簇的照明燭火也被震得掉落一地,有一只燃燒著滾進了路邊的枯枝堆,轉眼火光騰起!
一雙考究的錦靴及時出現將火堆踏滅,不用看也知道是莊玉衡。旁邊的破怨師緊跟而上,將其他掉落火燭可能引發的火情風險扼殺在搖籃里。
此地動靜有異,莫不是神識要回歸了?
莊玉衡看向仍在水渠邊紋絲未動的宋微塵,發覺她身上的“色彩”似乎回來一些,不似之前那般死氣灰白。
帶著期冀再次為她懸絲診脈,卻發現與她整個人在逐漸恢復的氣色相反,心跳明顯呈現衰弱瀕死之態。
莊玉衡暗道不好,取出提前備好的返魂香點燃,圍著宋微塵按先天八卦的方位和順序,用燃香畫鎮魂符,希望藉由天地五行之力以及返魂香的藥性將她心脈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