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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洞內,他們三人的面具已被揭下,“少年郎君”被帶到莊玉衡處治傷,丁鶴染與“阮綿綿”交談了幾句,問的不過是一些幼時與她表哥的相處日常,之后也走了,屋內除了在角落看押執守的破怨師,只剩下她與黑衣人被綁縛挨坐一處。
喜鵲此刻雖是阮綿綿的模樣,但對他發自本能的恐懼卻改變不了,只覺芒刺在背如坐針氈,饒是黑衣人再粗心也能察覺有異。
明明破怨師對她一口一個貴人,與對待他和那個“受傷的傻兒子”態度全然不同,可卻又如他一般被捆綁囚禁在此,如此的矛盾不合常理,倒讓他對她狠狠好奇起來,細細觀察,更覺她驚惶異常——這是一種獵人天然對于獵物的直覺。
“你怕我?”
喜鵲不受控制地渾身一抖,一時大腦短路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黑衣人忽然湊近喜鵲,在她肩頸處嗅了幾嗅,她如同被“硬控”全然不能動——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帶給她的那數個殘忍又漫長的黑夜,隨著下半身被撕裂的,還有她的下半生。
正是他給年幼懵懂的喜鵲種下了第一顆扭曲邪惡的種子,他是喜鵲永生的惡意源頭。
“這個味道,錯不了。”
黑衣人一雙如蛇般冰冷的眼光審視著她。
“這是人處于極度恐懼才會散出的味道,若未曾見過又為何如此懼我?所以……你一定跟我打過交道。”
黑衣人陰陰一笑,他雖然不愛動腦子,理不清這其中諸多古怪,但他天生就是一臺殺人機器,尤其是對自己的獵物有著最靈敏的嗅覺。
他忽然湊到一動不能動的“阮綿綿”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除了喜鵲沒人聽見黑衣人說了什么,但七洞內駐守的破怨師都看到“阮綿綿”像被厲鬼附身一樣凄厲慘叫著,拼命往遠離黑衣人的地方瑟縮。
童年噩夢最是磨人,她不受控制地嘔吐起來,情緒徹底決堤潰敗。
黑衣人卻是一臉玩味的看著她,“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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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真這么說?”
水渠邊,聽了丁鶴染從“阮綿綿”那里帶回的答案,莊玉衡不禁皺起眉頭——讓丁鶴染去問的那些問題,的確是私密到只有他和阮綿綿本人才會知道的相處細節,答案也全然對得上!
應該說,不僅完全正確,甚至比莊玉衡的記憶還要精準。
而這恰是可疑之處!
阮綿綿從小被整個宗族嬌寵,這種人更容易記住的一定是得不到時的惱羞成怒,而非得到時的理所應當。
他問及的那些過往片段,因為過于遂愿以至稀松平常,所以她不可能記那么清楚——細節到彼時宴桌上有哪幾種酒水,桌旗是什么錦緞材質,她那天指甲染的是何種丹蔻,甚至連莊玉衡腰間系了哪塊玉佩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種清楚便是最大的“錯誤”,只有極其關注主人的貼身侍從侍女才會有這樣的眼力勁兒。
喜鵲萬萬沒想到,她刻意用大量細節的準確度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卻成了最具說服力的證偽材料。
莊玉衡看著七洞方向幽幽開口。
“她應該是喜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