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滄月有些驚訝,他種下這東西已有不短時日,可除了宋微塵之外,似乎沒有人發現異常——也是,別人哪敢細細看他,要么避之唯恐不及,要么誠惶誠恐跪拜不敢抬頭,甚至連境主都有意無意回避與他的眼神交流,自然不會有人察覺。
施術掃過眼瞳,孤滄月將那東西取了出來。
宋微塵湊過去仔細端詳,那是一顆只有半粒米大小的紫色嫩芽,周身遍布若隱若現的紫色絲狀觸手,似活物折動搖曳,確實像只形態怪異的蜘蛛。
“這是夢芽。”
“織夢司獨有之寶,僅掌司有權用其生成清醒夢。”
“清醒夢無需睡眠,可以根據自己心意,隨時隨地隨心所欲造夢,其中景象既可與現實交疊,亦可單獨成景。”
“夢芽無法控制我,你所看到關于我的一切,甚至包括在秦桓府上把你弄傷……都是我做的。”
孤滄月肉眼可見的痛苦,他哪里舍得傷她,若非靠著夢芽中的幻象發狠——其間每一幕都是他精心構建的“事故”——宋微塵負他傷他背叛他,不僅與墨汀風當著他的面洞房花燭,甚至與他的宿敵聯手對付自己,若非靠著這些清醒夢制造短暫的恨意,他如何下得去手。
“那就說得通了。”
宋微塵煞有介事點頭,沒有絲毫芥蒂,仿若境主府那些傷害折辱與她無關。
“你不會無緣無故赴宴,十有八九是知道我會去,而你不放心。”
“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你在夜宴上故意處處針對我,是為了擋住別人對我下手,還是為了制造我們關系緊張的假象迷惑誰?”
……
宋微塵每說一句,孤滄月的眼神就多一分心疼,到后來他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將小人兒攬到懷里。
“微微,我那夜狠心折你手腕斷你胳膊,還用那么難聽的話羞辱你,你為何對我半分不疑不怨?”
“我傷你是不折不扣的事實,你為何如此篤定,我的出現是為了護你?”
“很簡單啊。”
宋微塵被孤滄月悶在懷里,說話甕聲甕氣的,
“再難聽的話也無法直接傷人,但行動可以。所以與其聽你說什么,不如看你做了什么。”
“你雖傷了我,但用仙藥幫我把傷治好的也是你。”
“而你之所以會去境主的正席故意找我茬,恐怕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境主吃我豆腐。”
“還有,你表面是在毀我清譽,實則是在借此公開表明我跟冰坨子的關系非同一般……笨蛋,你連人生大事都替我考慮到了,還說不是為了護我而去?”
宋微塵眼眶泛紅,不敢深想夜宴當晚對她“壞事做絕,惡話說盡”的孤滄月,獨自回到這凄冷凋敝的庭院中時,內心是怎樣的自責與苦楚。
用愛表達愛,不難。
難的是用恨表達愛。
.
不得不說她確實懂他,孤滄月被完全說中了心事,天知道他借助夢芽幻生的清醒夢給自己洗了多少遍腦,才能在境主府“演”到那個程度。
將懷中小人兒抱得更緊了些,天曉得他有多舍不得她,有多不想放手。
“微微,我一直在用各種手段騙自己,騙自己不愛你,騙自己你不重要。”
“騙別人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必須騙過自己。”
“因為我出了些問題,我不該瞞你,我……”
……
正欲細說的孤滄月突然警覺起來,神識察覺到濃霧邊緣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人影,而他的到來甚至沒有觸發滄月府的結界。
“誰?誰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