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笨蛋。”北原抬頭望著天空,說著周圍人都聽不懂的話,“那個笨蛋是我家鄉的第一個手語律師。他是一個手語律師就算了,他還想著要讓聾啞人也成為律師。你說可不可笑,聾啞人來當律師。”
北原沉默了一會,眼神中帶著些失落,像是因為再也見不到那個笨蛋而隱隱地失落,“可他,真的做到了。”
在場所有的人沉默了。大家都不明白北原在說什么,突然一副感慨叢生的樣子。他們也不明白什么叫做手語律師。他們更加無法想象一個聾啞人成為律師的樣子。他們只覺得面前的這個律師,可能更多的只是在說著胡話。
但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一副感慨叢生的樣子,像是沉浸在某種了不得的回憶之中,一時竟也沒人敢出聲打擾。
過了好一陣,高井笑了笑,開口道
“北原律師,都已經中午了。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吧。”
火鍋店內人聲嘈雜,四處都飄散著沸水的蒸汽。北原他們一行十三個人,坐在兩張拼起來的大方桌上。隨著服務員將兩個湯鍋端上來,餐桌上已經訓練得饑腸轆轆的門球隊隊員們,目光內頓時散發出了光彩。清湯鍋內漂浮著香菜,還有皮蛋和豆腐,此時這簡單的清湯也看起來十分誘人。
“滴”的一聲,服務員按下桌子旁邊的電磁爐按鈕。接著,一碟碟鮮紅色的肉卷被端上,還有蔬菜、山水豆腐、竹簽串起來的活蝦。
門球隊的女隊員們和宮川一起用一個鍋,宮川查著手機,用著剛剛現學現賣的手語和女隊員一起交流,時不時因為那蹩腳的比劃動作,引起了一陣哄笑。到了實在比劃不清楚的時候,宮川也只好在紙上開始寫起她要表達的意思,和女隊員們傳遞著紙條。
在旁邊,高井教練和北原則用著一個鍋。高井還特地要了好幾扎啤酒,“咔嚓”一聲,他拉開了易拉罐的灌環,“咕咚咕咚”地灌了起來,嘴角沾著啤酒泡沫,“北原律師啊,你還真是有意思的一個人啊。既熱愛運動,還懂手語。”
“愛運動,懂手語,恐怕并不能說明一個人有意思,相反還證明他很乏味”,北原拿著筷子,夾起一片肉,放進火鍋內,自嘲道。
高井也夾起一片牛肉,在清湯鍋內唰了起來,不自覺地進去了吹牛模式“我能接觸到門球,還是因為我的父親。”
“這塊土地是我父親的財產。是我繼承過來的。我永遠也忘不了我的父親。”
一罐又一罐的啤酒打開,縱然是極低度的酒精含量,高井也漸漸地面色變得微紅起來。高井開始在北原面前說起他的往事來,包括如何著迷于門球、如何繼承了這塊新宿區的土地。他是如何拒絕無數大房地產商,上門買地的請求。
北原則在一旁,以萬能話術,“好”、“嗯”、“真是精彩”、“不愧是高井先生呀”之類的話語,周旋應對。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高井像是很滿意今天的午餐,忽然之間,像想起什么事情,揮手一拍腦袋,“對了,北原律師。我還忘記跟你說了。雖然下周三就要開庭了,但是新宿區地方裁判所還是希望我們能和青葉臺的業主委員會和解。在周一的時候,會有一個和解的談判,對面業主委員會和還有青葉臺公寓的律師都會參加。”
聽到高井的一番話,北原眼角微微抽搐。聊了這么多人生,往事,最重要的先不聊。下周三開庭時間趕就算了,周一居然還有一個和解談判要參加,在資料的準備上,已經完全來不及。這起案件,東京律協丟過來,真是毫無準備的時間。
北原夾著肉,在鍋內的沸水唰了一下,問道“青葉臺公寓那邊律師,高井先生知道是誰嗎”
“知道的。”高井又飲了一大罐啤酒,“我對那兩位律師印象很深刻。青葉臺公寓的律師也是跟你一樣,一男一女。在以前也曾經召開過一次調解會,所以我見過了他們。對面的女律師特別漂亮,哈哈。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高井笑得有些放浪,特地湊過頭,低聲道“不過他們的年輕倒是相差得有點大。那個男律師已經三十來歲了。而女助理只有二十來歲。不像北原律師你和宮川律師,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好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