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宇都宮的凌厲反駁,旁聽席上的大學管理層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臉上隨即充滿了敬佩的神色。諸多管理層在北原說完注釋抄襲的一瞬間,甚至都已經產生“要完了”的感覺。然而,宇都宮再度起身,拆解了對方的攻勢,剎那間又再度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這位法學名教授冷眼看著北原,似乎是嫌方才的進攻還不夠猛烈,要再度擊發炮火。
宇都宮決定要讓面前這個年輕人,體會一下,在法庭之上被徹底埋葬的恐怖之感。他旋即再度拿起了兩本遣唐記,翻看著其中的一頁,說道
“即便不是直接引用古文的注釋,我們也可以看到有大量的例子,亦不構成所謂的抄襲。例如,遣唐記第二章第三篇,講述了關谷在蜀地一帶相識當地的一位名叫曹節的上佐官。其中,在注釋里,藤村雖然寫下曹節為人性格爽朗,急公好義。但是,該語句實際上來自唐書對曹節的性格描述,曹節性寬宏,重理義。在此種情形之下,該語句雖為現代文,但事實上亦不構成所謂的雷同。”
“再比如,遣唐記第三章第五篇,記載關谷來到了秦川倉城。其中,藤村進行了注釋,載明倉城的前身實際是三國孔明修筑的樂城。其中,該語句實際上亦來自古籍秦關城記考的描述倉城,漢相諸葛之筑作也,原名為樂。由此,盡管此處藤村進行了現代文的注釋,但其內容實際上也來自于古籍,不是雷同。”
宇都宮一段又一段地強悍進攻,仿佛像是要將方才那年輕人做出的舉證全部撕碎一般,才肯罷休。
旁聽席上的大學管理層們也紛紛露出了會心的微妙笑容,像是在古羅馬的競技場中,欣賞著對面的角斗士如何被兇殘的猛獸一點一點撕咬,生命終結。
宇都宮看著北原的身影繼續高聲道,“并且,下川點校稿中還有諸多注釋是純粹的事實性描述。例如,在遣唐記第四章第三篇,關谷與劍南道節度使見面。其中,下川在這里的注釋,僅是粗略的載明該節度使的生卒年,以及簡短引用自唐書的評價。在這里,關于劍南道節度使的介紹,亦是極其簡單的事實介紹,沒有任何獨創性的表達包含在里面。”
這位法學名教授一頁一頁地翻動著遣唐記,“裁判長通過查閱我們可以發現,原告下川點較稿中的所謂注釋,實際上主要就是由兩部分組成。”
“第一部分,無非就是引用相應的歷史文獻。第二部分,就是簡單的歷史事實敘述。這兩部分都沒有包含任何具備獨創性的表達因素在里面。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雷同根本就無法被避免。”
宇都宮向前邁出一步,“例如,方才所說到的劍南道節度使的生卒年記載。這種記載產生重復,試問有什么問題難道我的當事人藤村非得要編出一個不同的生卒年,來規避所謂的雷同嗎同樣一個歷史事實,難道下川寫得,藤村就寫不得”
“因此,裁判長原告代理人展示的所謂比對報告,根本無法用作證明所謂的注釋抄襲。其注釋內容要么是公有領域的素材,要么就是極其簡單的事實敘述。其無法佐證所謂剽竊存在的事實”
宇都宮的聲音重重落下。
這是一番教科書般的質證意見。
完整的展示了如何從頭到尾給予對方最兇猛的駁斥。
這位法學名教授,不僅僅展示了應當排除純粹引用古文的注釋,同時還展示了即便是用現代文寫出來的注釋,也不必然構成所謂的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