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祖、姑母快請免禮。”張徽向一個華服老者和一個宮裝女子還禮,然后沖余下幾名年輕的東宮屬官點點頭“諸位都坐。”
華服老者名張陽,封陳山王,乃當前張唐皇室年齡、資歷皆高的老王。
宮裝女子名張瓊容,同先皇張啟隆和當今唐皇張晚彤平輩,此前為郡主,后受封東平長公主。
上官正清,是她嫡親侄兒,此刻站在張瓊容身旁,得太子吩咐后,方才同楚甫、葉嵩一起在旁落座。
除此之外,還有個面貌年輕的儒生,文質彬彬氣質沉靜,正是如今已成荊襄方族核心高層的年輕領軍人物,方竺。
“陰山失守,凡河東之地皆受威脅。”
陳山王張陽徐徐說道“陛下雖御駕親征,但異族狡詐,來去如風如電,假使分散而擊,則江山危矣,不可不防啊。”
太子張徽“叔祖所言極是。”
東平長公主張瓊容語氣和緩,措辭卻要尖銳得多“西邊須彌金剛部也反了,東邊還有海底蓬萊出亂子,眼下朝廷應對起來,捉襟見肘。”
太子張徽言道“東、西兩向,有天師府諸位真人和葉、楚兩族的老大人周全,想來不會有大礙。”
東平長公主張瓊容靜靜說道“然而須彌、蓬萊之禍,本就是天師府唐、許引發,若非如此,當前我大唐集中兵力北上,何至于有陰山之敗東源王兄也不會因此戰遇難。”
張徽“蜀山派張長老身隕,確實令人心痛。”
上官正清嘆息一聲“不計青州、蘇州和道家純陽宮、天師府,便只是朝廷上,這些年若非浪費耽擱太久,今番局面也會大不相同。”
太子張徽這次沒有接話。
上官正清正是代張瓊容發言。
矛頭卻是指向自女皇登基多年來重寒家平民而輕宗室勛貴的諸多決定。
學宮當前看似只有幾座,但類似措施從來不只是幾座學宮,只是因為涉及儒學名門世家,曾有激烈博弈,所以引人矚目。
表面看似波瀾不驚的軍中,水面下同樣暗潮涌動。
大量平民寒家子弟入大唐神策軍,對勛貴甚至張唐皇族宗室,造成巨大沖擊。
“陛下有心廣納天下英才,自然是好的,善政多年積累下去,必有所得。”陳山王張陽徐徐說道。
張瓊容則言道“陛下登基,近四十載春秋,對世俗中人而言不短,對修行者來說,卻還是太少了。
大量國帑和天材地寶耗費,短時間內卻難見規模與回報,雖有少數人涌現,但數量還是太少了。
但如果這一切投入到已有基礎的地方,四十年時間足夠見效了。
如今天地大潮涌動,九天十地重歸,甚至還有其他人間存在,正是多事之秋,我大唐亟需積累壯大,方才能應對四方風浪。
可現在,卻捉襟見肘,風雨飄搖
如果江山有難,我等如何面對太祖、太宗、高宗皇帝和先帝,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太子張徽沒有附和。
但也沒有斥責打斷對方的話。
對張陽、張瓊容而言,這便已經是一種態度。
方竺、楚甫、葉嵩陪坐不語,只安靜聽著。
同上官正清視線接觸到,雙方皆輕輕頷首。
今天是張唐宗室第一次直接當著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的面將話說得如此明白。
這同樣是一種表態。
“如今,當共克時艱。”
太子張徽終于開口“陛下親征,朝政當穩,不令前線有任何后顧之憂,異族入寇,危及山河,于我大唐各方而言,都是威脅,當前需以抗擊賊寇為第一要務。”
正說著,忽有前線急報送回。
張徽看后,良久不語。
過了片刻,他方才將訊報遞給眾人傳閱。
殿內忽然安靜下去。
訊報內容,是云州相關變化。
葉嵩、楚甫對視一眼。
始終安靜的方竺,這時第一次開口,措辭更加直白“這就是九叔和滄州、青州、蘇州三位老前輩從來不會四人同時聚首一地的原因。”
葉嵩、楚甫沉默。
準確說來,即便如此,先前恐怕仍然小看了那位女皇陛下,以為她僅在帝京洛陽有如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