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海東青和任七往密林里深入,撥開重重的枝葉后,那猿猴的啼叫聲也變得更加清晰,尖銳起來,好像就在前方。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是頗為凝重的神情。
任七一手拿住開路的短刃砍刀,另一手握著長劍,緊盯著前方,提防著前方可能出現的敵人。
海東青跟在他的身后,也用細長的手指輕輕將箭羽搭在弓弦上,壓抑著自己的呼吸和腳步。
兩人這時候已沒有閑聊的心情,甚至連必要的交流都會變成暴露自己位置的破綻。
所以二人便都壓抑著動靜,除了撥動枝葉時的沙沙聲響外再無別的,這使得他們簡直像是死在長白群山的旅者的幽靈,正仿徨無助地在哪處無人的樹林里飄蕩著,尋找下一個同路的旅人。
就在這樣想著的時候,海東青聽見一陣低沉,婉轉的吟唱,比他們此時更加的陰森,可怖。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那似乎是一首古老的民謠,然而聽起來又像是某種悼詞,只叫人聽著覺得心里難受,被一種若有若無的憂郁所籠罩著。
任七也聽到了這個聲響,他在前方站定,又抬手示意海東青也一起停下,駐足觀望。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歌謠的內容似乎頗為綿長,只叫海東青越聽越覺得心里的悲戚加深,并且也叫他感到心里發緊,發寒。
任七感受到來自背后的變化,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海東青。
“你小時候沒學過詩經”
“什么經易經”海東青問道。
“沒事了。”
任七將頭轉回去,從鼻孔里噴出一陣白氣。
“這首歌謠出自詩經小雅,叫做采薇,已經是先秦的歌謠了。”
“哦”
海東青機械地點點頭,問他“這什么鹿鳴,講的是什么內容”
忽然想起海東青好像真的沒上過學,任七頓了頓,又開始解說道“詩經一共有幾千篇,分作風,雅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沒錯。”
海東青沒有逞強,而是誠實地點頭,“我確實不懂。”
“我知道。”
瞥了他一眼后,任七繼續解說。
“采薇,是我小時候在學堂里的時候背過的,講的是戍卒在邊疆困苦的生活處境,還有對家鄉強烈的思念情緒。”
“原來如此。”
海東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怎么”
任七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只會殺人而已告訴你,殺人最需要的就是智慧,膽氣和身手什么的還得排在后邊。”
海東青似乎沒聽見,他只是問道“那現在在我們前面的,就是一個在長白山駐守的老兵”
“誰說唱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任七頗為不屑,“讀書人整天都把社稷掛在嘴上,嘴里講的都是什么舍生取義,泰山鴻毛的,你把他們抓到老虎凳上抽一鞭子,他連小時候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都會講出來啊”
海東青臉色一紅,喃喃道“話說我在長白山這么久,好像也沒聽說過這里有朝廷的兵馬駐扎。”
“倒也不是沒有過,據說二十多年前,皇家曾經到長白山進行過一次秘密的祈福,當時便有一支兵馬作為先鋒和護衛,一路在長白山上安營扎寨,幾乎將整座山都圍了起來,連一只鳥兒都飛不進去。”
“唔我怎么沒聽說過”
“廢話,你要是知道了,那怎么叫做秘密”
撇下一臉驚訝的海東青,任七繼續往前走去。
那吟唱著歌謠的源頭已越來越近,漸漸地在任七面前的林木之中,出現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看起來不似人類。
深吸一口氣,任七將砍刀放到身后,轉而將手搭在劍上。
那柄青色的劍被他輕輕一推,閃過一絲寒光。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