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工沒多久就又出來了,神情放松而愉快,對裴染和艾夏打了個手勢,讓她們跟她一起回到了駕駛室。
駕駛室里,控制面板上燒焦的線路已經全部理清接好了。
江工坐上駕駛位,依次打開面板上的一排開關。
腳下的地板傳來一陣嗡嗡的輕響,伴隨著細密的震動。
裴染和艾夏一起望著江工,江工微笑了一下,比了個大拇指。
列車修好了。
艾夏不能出聲,沒法表達心中的興奮之情,左手摟住外婆,右手摟住裴染,原地蹦啊蹦地跺腳。
江工只讓她稍微抱了抱,就拉開她的胳膊,對裴染比了個向前的手勢。
煙太濃,火勢正在變大,事不宜遲,要趕緊走了。
列車上有汽笛,但是誰都不知道,貿然拉響汽笛算不算出聲,雖然汽笛和火警警報類似,大概率應該是不算,不過沒必要冒這種沒意義的險。
車下的煙已經濃到看不清后面的車廂,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留在站臺上,裴染從工具箱里拎出把扳手,伸到車門外,用力敲在金屬的車廂壁上。
“當”
“當”
“當”
敲擊金屬的聲音穿透濃煙,在車站里回蕩。
希望萬一還有滯留在站臺上的人,能明白她的意思。要開車了。
江工等了片刻,就拉下手柄,又把旁邊另一個手柄向前稍微推了一點。
夜海七號緩緩啟動。
列車安靜無聲,漸漸加速,終于離開了始發站,駛入隧道。
全城停電,隧道里很黑,不過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應急的黃色小燈仍然亮著。昏黃的光點一個連著一個,讓駕駛室里的人明白,前方還有路,并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淵。
車開起來了,江工把兩只手肘撐在操作臺上,閉著眼睛揉了揉眉心。她年紀畢竟大了,忙了半天,肯定很累了。
裴染拍了拍艾夏,指指后面的車廂,讓她帶外婆去休息。
艾夏領悟得很快,扶起外婆。
江工站起來,對裴染指了指操作臺上的手柄。她在無聲地問你會開車么
要是其他人,江工有把握,九
成九都不可能會開這輛古董列車,需要教一下。可是放到裴染身上,卻說不準。
她能拿得出那么精細的圖紙,什么都有可能。
裴染肯定地點了點頭。
江工立刻放心了,和艾夏一起打開后面車廂連接處的門走了。
裴染放下背包,把金屬球擺在操作臺上,自己在駕駛位坐下。
就算不用指導,她剛剛在旁邊看著江工的動作,也已經明白了這輛夜海七號是怎么開的。
她摸了摸手柄,對說“開火車好像很容易,連個方向盤都沒有。我猜,這個手柄是開,這個手柄是停,要是始終保持速度不變的話,都沒什么事可做。”
并不同意,為列車司機代言“開的時候是不太難,可是司機還有別的工作要做,要負責路上隨時修復列車故障,要知道怎么緊急處理各種突發狀況,還要會看信號機,記住各種行車規范,哪有你說的那么容易。”
裴染望著前方看不到頭的昏暗隧道,“都現在這種情況了,哪還有信號機,也沒有什么行車規范了吧。”
一人一球同時安靜了。
這是一切崩塌的末日,不再有信號機,也沒有行車規范,只有這列孤獨的古董列車,穿過這座燃燒著的城市的地下隧道,向前行駛。
又開了一段,前方忽然多了一點白亮的光,而且越來越大。
隧道的出口快到了。
一旦出了隧道,就意味著離開了夜海市區。
然而煙也緊跟著來了,車廂門關著,外面的煙氣還是順著縫隙不停地滲進來。
前面的光亮越來越大,漸漸有了隧道出口圓拱形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