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曠野上,月光黯淡,月色并不如水,夜海七號向前飛馳。
艾夏坐在駕駛位上,望著前方伸展的軌道。
昨天收到裴染關于避難所的消息后,她立刻和外婆商量了一下。
在沉寂狀態,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一不小心喉嚨中冒出一點聲音,就是粉身碎骨。
有能夠正常說話,發出聲音也不會死的避難所,是天大的好事。如果只有艾夏自己,別說兩千公里,就算是兩萬公里,她也一定要過去。
裴染當時說,避難所只是有可能會接收平民,而且可能會設立嚴格的接收標準,就算真的到了,也未必就能進去,這是一件要賭運氣的事。
贏面有,收益還很大,艾夏愿意賭。
可問題是,外婆的年紀大了。她的身體向來很健康,可畢竟已經是奔七十歲的老人了。
兩千公里的長途跋涉,而且想都知道在這種狀況下,路上會很難走,艾夏很怕外婆的身體會吃不消,再者,萬一到了黑井,他們不肯接收外婆,又該怎么辦
昨天收到裴染的消息,正在躊躇時,外婆幾乎連想都沒想,就立刻拍板,決定出發。
當時還能寫字,外婆在手環屏幕上寫
夏夏,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不用猶豫,一定要走。我有種預感,情況會變得越來越壞。
走才有希望,哪怕賭輸了呢我們得積極地去找活下去的辦法,不能關起門來在這里等死。
兩個人當下就簡單地收拾了背包。
外婆有一臺古董級小電動車,是她年輕時用畢業后的第一份工資給自己買的,一直舍不得扔,維護保養得相當好,電也一直是充滿的,剛好可以用。
兩個人開著這臺小電驢,出發了。
不能在天上飛,又下過雪,地面上的路很不好走,好在小電驢非常輕便,對路況要求不高,行進速度并不慢。
昨天入夜后也在趕路,只在中間稍微睡了兩個小時,最后終于趕在整個夜海市區被大火吞沒之前,及時登上了夜海七號。
現在坐在駕駛位,艾夏才覺得,全身像被人痛毆過一樣,肌肉酸痛。
一陣困意襲來。
艾夏心中有點納悶。經過這么緊張刺激的一天之后,她一點都不想睡覺,所以剛剛才堅持讓裴染先去休息,可怎么突然說困就困了呢
而且困意越來越濃重,就像海浪,洶涌而來,把人吞沒在水底。
艾夏努力睜著眼睛,想讓自己保持頭腦清醒。
然而前方的軌道筆直又單調,無窮無盡地向遠方延展,一條條枕木重復又重復,沒完沒了。
眼皮似乎有千斤重,無論艾夏怎么努力,它們都在自動地往一起黏。
這樣不行。艾夏使勁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手指卻像是困得沒什么力氣,手背一點都不疼。
身后忽然傳來拉開門的聲響,聲音悶悶的,有點遙遠,像是
隔著一層玻璃。
艾夏強打精神,轉過頭,看清來人,松了口氣。
是裴染來了。
裴染看她困成這樣,馬上比了個手勢,指指后面的車廂,意思是讓她去后面睡覺。
二個小時肯定還沒到,艾夏心想,不過她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可以先去睡一會兒,緩一緩,再過來換裴染。
她困到思路幾乎串不成線,東一塊西一塊的,比拼圖還零碎。
艾夏迷迷糊糊地站起來,讓出駕駛位,往前走了兩步,和裴染擦肩而過。
耳邊似乎隱隱有人說話,遙遙的,有點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