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兩個喘著氣,也癱在座椅里,大冬天的,額頭上卻全是密密的汗珠。
尤連卡打完針,沒有走,半蹲在小女孩的座位前。
他指了指小女孩,摘掉自己臉上的醫用口罩,張開嘴,指了指深處的喉嚨,另一只手的手掌平直如刀,做了一個切割的手勢。
麻醉劑只能控制一時,這次沒事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這是在建議小女孩的父母,不如趁著她現在昏睡的時候,割掉她的聲帶。
小女孩的父母愣怔了半天,終于弄懂了他的意思。
兩個人彼此無聲地交換了眼神,小女孩的媽媽垂下頭,眼淚從眼眶里涌出來。
尤連卡滿眼都是同情,站起來,安靜地等著他們做出決定。
小女孩的媽媽終于點頭了,胳膊緊緊地摟著自己昏睡的孩子,淚水還在洶涌而出,哭得肝腸寸斷,又無聲無息。
爸爸滿臉疲憊,像是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一樣,仰頭對著尤連卡做了一個手勢用手做刀,橫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他要陪著女兒一起割掉聲帶。
女孩的媽媽也在自己的喉嚨那里比了一下。
車廂里安靜無聲,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
過道對面的那對老夫婦一起站起來了。
老大爺伸手拉了拉尤連卡白大褂的衣袖,指指自己的喉嚨,再指指老伴,也做了一個割脖子的手勢。
除了他們,別人也都
起來了。
現在的狀況太慘烈,睡著了以后,一個噩夢就會讓人喪命,比起性命,聲帶只是一個器官,不那么重要,再說本來也不能說話,用不到它了。
車廂里,人人都打算做切除聲帶的手術。
尤連卡掃視一圈,淺淡的藍灰色眼睛中,滿是神注視世人一般的悲傷和憐憫。
他終于點了一下頭,抬起手指了指餐車的方向,示意小女孩的爸媽把孩子抱過去。
裴染安靜地看完,深吸了一口氣,快步朝四號車廂走過去。
他們這些人和金河俊的情況不一樣。金河俊疼得輾轉反側,不割掉聲帶,很難熬得過今晚,可這些人不同。
這邊馬上就要抱小女孩去做手術,列車開錯軌道的事只能暫時先放在一邊。
小女孩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現在看不見了,緊緊閉著,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媽媽懷里。
可那雙清澈的眼睛還在裴染眼前,好像下一秒就會出聲
“姐姐”
“姐,我撿到一顆好看的螺絲,送給你了,是有用的嗎能用它做你的槍嗎”
“姐,我們有一天能像你講的故事里那樣,養一只小貓嗎我想要白的。”
完全明白她要做什么“你打算告訴他們黑井的事”
“對。”裴染說,“夜海七號的終點站離黑井不遠,我本來就打算等明天早晨到終點站后問一問,如果有人愿意跟我走的話,就帶他們去黑井。”
提醒她“可是黑井還沒有最終敲定普通民眾的接收標準,結果不可預料,這些人中,有些人很可能會被拒之門外。”
裴染回答“我知道,我會告訴他們。有些人也許有別的打算,不想跟我走,有些人說不定會想過去試試運氣。,把黑井位置的地圖去掉字,發給我。”
那一家二口中的爸爸正小心地抱起昏迷著的孩子,往餐車那邊走,媽媽小心地護住女兒軟塌塌的頭,尤連卡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后。
裴染二步并作兩步,穿過車廂,上前一把揪住尤連卡白大褂的后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