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地沒有柳當家的爹娘,但依此赤月教的行事風格,普通教眾躲過了一次,又哪會有好運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不是死在眼前這個地洞內,就是死在其他地方,遲早是死。
“我佛慈悲。”慧遠口誦佛號,搖了搖頭。
他與幾名師兄跟著善照老和尚,造殺孽兩年,積累起來才堪堪過千人,且殺的皆為幫派武夫。
而赤月教一死就是上千人,死的全是無辜百姓和被騙入教的教眾。
柳風身上一只只復眼睜開,視野籠罩整個地洞。
一具具尸身,或仰面、或趴伏,死相凄慘,似被抽干了血氣,肌膚上經脈畢露。
他的雙手同樣在抖,生恐看到一具眼熟的尸身。
時隔一年半,與爹娘和阿弟四處流浪的日子,恍如昨日。
只是“昨日”的他,尚是個尋常少年人,而眼下的他已變得與邪祟差不多。
倘若是走到這一步,最后還撈得一場空,沒能保下爹娘,他不知該如何解開這一執念。
洞內深處,擠挨的尸身之間,石臺上的僧人轉過腦袋。
九僧中有六僧將目光落在柳風身上,雙手合十,面露微笑。
他們這幅皮包骨的骷髏面孔,微笑之下,簡直比邪祟還瘆人。
上骨宗佛修癡迷于煉骨,其余佛修骨身是正是邪,他們不用去看,儼然到了憑氣味就能辨別的地步。
那少年人有佛骨在身,身為蠱師,兼走了佛門路子。
但另一股氣息錯不了,是邪骨,還是生前超出二佛根的上好邪骨。
年齡最長的老僧倏然起身,猶若套著僧衣的骸骨,一下子立了起來。
“施主,你身上可有佛門邪骨貧僧愿渡邪物,助施主擺脫怨念纏身。”
老僧語氣寡淡,似是無欲無求,但那雙深陷的眼卻精光綻綻,滿是貪念。
柳風沒有理會老僧,他體內的印光動了。
一張人臉擠出體表,以骨身凝聚成的面龐上掛著冷笑。
“上骨宗的小輩,憑你們也想渡老衲是嘴饞老衲這幅骨身吧。”
他生前久聞上古宗的邪門,這幫僧人不等修為高深,早早就想著擺脫皮囊。
此種煉法是劍走偏鋒,耐力差,爆發力驚人,同層次武夫往往難以匹敵,常被一招致死。
可若是撐過了幾個回合,上骨宗的佛修在同境修士面前,就與任人宰割的雞鴨差不多。
傳言上骨宗還有個同氣連枝的佛宗,名為法骨宗,同樣的極端。
法骨宗弟子只修佛法,自修行之日起就打坐悟禪,許多都給煉成了腳不能落地的殘廢。
印光這一現身,洞內的石臺上,九張骷髏面孔直視而來,神色瞬間癡狂。
“我佛慈悲,果真是邪骨,施主入邪太深,不可救藥。”
“法照、法明、法光,你們三人退后。”
“是,師兄。”
老僧寡淡的語氣一變,語氣又急又快。
話音落下,三僧退后,六僧背脊上佛蓮齊開,同時舉步離開石臺,踏過遍地尸身走向柳風這邊。
正彎身翻動半妖尸身的青瀅、慧遠、孔慧等人,面色一沉,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