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二狗相識以來,對胡家大孫來說,過往的經歷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他先是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祖父等家人,失去了胡家之籍,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
又得到了一個新的身份,新的名字,從此以后他不再是胡家的胡邁,而是陳家村土地廟的來福。
來福是一個人,同樣也可算是一條狗,當然這完全取決于來福對自己的定位和認知。
來福無比確信他是一個人。
因他生而為人,母濡三年,父教六載,及入學,從先生習圣人之言,知禮儀榮辱,曉世事黑白,此可謂人之成也。
只是當夜幕降臨之時,來福卻被那幻境中的磨難所困擾,靈魂中的夢魘時時冒出來折磨于他,讓他徹夜難以安眠,只能在恐懼之中痛苦的徘徊。
直到來福在狂躁中變成獵犬的形態,那些折磨和痛苦依舊襲來,只不過于它而言卻如隔著一層厚厚的帷幕,似清風擾耳,絮雨濕面,竟不能亂它心智分毫。
如此來福終于少有的睡了一場酣甜的安穩覺。
待到二狗喊這廝吃早飯的時候,卻發現一條大黑狗趴在床上,倒是把他給嚇了一跳。
爾后二狗方才反應過來,這畜生正是來福。
對來福來說,新的一天是清新飽滿的一天,天是那么的藍,云是那么的白,草是是那么的綠,花兒是那么的艷,人是那么的精神,村里陳老幺家跑來土地廟巡視地盤兒的小花狗兒是那么的眉清目秀
欸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不過管它呢,變成狗的感覺真好。
來福發現以獵狗的形態行走真的很方便,它再也不用擔心那些他看不見的陰影里是否藏著某些可怕的東西。
那散布于空氣中的絲絲氣息,仿若精巧的水墨一般,將整個世界繪制成一副獨屬于氣味兒的畫卷。
而它靈敏的鼻子如同最銳利的鷹眼一樣,可以將整個畫卷中的一切隱藏之跡都能毫發無遺的尋究出來。
更厲害的地方在于,縱然處于酣睡之中,來福仍然可以對周圍的環境了若指掌,任何不速之客膽敢靠近它的監控范圍,總難逃狗子那明察秋毫的“法眼”。
因此哪怕二狗三番五次的告誡來福,要少用獵狗形態,更不能真的像一條狗那樣睡覺。但是,那獵狗形態實在是太香了,來福總是忍不住誘惑。
前面二狗剛剛說過他,后腳只要二狗離了眼前,它立馬顧自變身做耍,只把二狗的話當作放屁。
由此也造成了一個比較那啥的問題,來福越來越覺得陳老幺家的那條小花狗兒妖嬈迷狗。
這天清晨,來福從自己的床鋪上跳下來,張牙舞爪的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愜意的發出嗚嗚的低吟。
然后它扒開偏房的房門,惦著腳尖跳了出去,圍著土地廟的圍墻轉了一圈,巡查著那些入侵者的蹤跡,黃鼠狼、老鼠、蛇、蛤蟆這些總是喜歡上門打秋風的王八蛋但有敢滯留在廟中不走的,來福都會狠狠的揍飛它們
轉了一圈之后,它才來到一顆大榆樹底下,翹起一條后腿對著樹根撒了一泡熱氣騰騰的晨尿。
忽而側房的門開了,但見一個穿著秀氣的婦人鬼鬼祟祟的鉆出來,她四下里掃了一圈,并沒有注意到躲在大榆樹底下的來福,然后顧自整理了一下有些零散的發髻,于井邊洗漱了一下,便自梁前掛著的成排風干雞中摘了三只。
這婦人的手腳極是勤快,拿兩只風干雞剁了后,燜在鍋里燉煮,又餾了炊餅在上面,然后便提著最后一只風干雞出了土地廟走了。
來福可以清楚的嗅到那婦人身上濃郁之極的屬于二狗的氣味兒,唉又是一夜的妖精打架,看這婦人也沒有靚麗的皮毛,四肢也不夠纖細,真不知道二狗怎的看上這等丑八怪,還那啥的有滋有味兒。
嗯二狗的品味真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