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住得這私家客棧的人,基本上都是手頭不甚寬裕的下里巴人,住店吃飯得數著銅板來,如何出過二狗這等吃大席一般的人物。
有這等吃喝的閑錢,何不去那官驛大棧找過往的相公這里指有正經身牌文牒的讀書人搭個伙兒,豈不是比擠在這般雞毛店兒里吃屁強。
說來這等私人客棧,雖有二狗住得上房,但最多的卻是那等可以睡十幾個人的大通鋪,一般幾文錢就能住一晚,早上還能饒一碗稀粥喝。
說起這碗稀粥,卻有個名堂,叫做點命湯,乃是所有具設大通鋪的客棧必不可少的一道實惠。
須知但凡住大通鋪客人,基本上都是窮得叮當響的貧苦人,正常情況下誰也舍不得放過這么一碗湯粥下肚。唯有那心懷不軌,比如偷盜東西,害人性命的歹人,亦或者發了急病起不得床來的倒霉蛋,才會特意或者被迫錯失這湯粥。
每天早上客棧主家便會在放湯粥時,當場清點通鋪客人人數。
但有沒來吃稀粥的,伙計便去找尋,有害病的趕緊送到專門的病鋪去,免得傳染他人,并幫著延請大夫診治;有死人的則趕緊報官;有失蹤的也會報官,同時通知尚在客棧里的人清點自己的財物。
可以說,只這一碗小小的免費湯粥,卻讓整個客棧的安全系數無形中往上翻了好幾番。
二狗住得上房頗貴,正經須得百文一晚,直付一貫房錢能住十天相當于七十七文一晚。
二狗此番離開相州,不僅拉了一車精鹽,更攜帶了三千兩黃金和千余兩銀鋌作箱底,以及百十貫足陌銅錢作零花兒用。
總之一句話,二狗不缺錢。
且說他甩開腮幫子吃那一桌子飯食,大廳中的其他人等卻瞪大了眼珠子,看他吃得痛快,自個兒也是口水長流,不管餓沒餓的,都感覺自己應該吃點兒啥意思意思。
只是吧那等看客能要個鹽水豆和雜糧粥喝的就已經算是闊綽,何人能像二狗這般雞鴨魚肉俱全,于是不少人就開始心癢癢起來,尤其是幾個玩把式的江湖客,還有那算命的半瞎子,俱都有些蠢蠢欲動。
當二狗撕扯了那嫩雞腿大嚼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算命的半瞎子忍耐不住直接起身,一手拎著自己吃飯的招牌布幌子,邁著貌似虛浮實則穩健的步子,來到二狗的桌前,袖手一揖道“小官人請了山人方才在對過安坐,忽覺得一道五彩光華直沖云霄,待得細尋,才知是小官人的氣數華蓋鼎盛,直如仙神下凡一般”
二狗放下雞骨頭,將口中的雞肉嚼碎了吞下,然后優雅的擦了擦手,又飲了一口淡黃酒漱口,然后才笑道“唔,先生宋時對道人、方士的稱呼的口彩不錯且請坐下來一起飲一杯酒可好”
算命的半瞎子將自己布幌子往旁邊一擱,拱手道“固所愿爾,不敢請也”
二狗對不遠處的伙計吩咐道“且取一副新碗筷兒來,另再上一壺好酒”
算命半瞎子拱手作謝,然后于二狗身側位置坐下,捋了捋袖子,伸手就去取那嫩雞,只手伸了一半卻忽的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二狗。
二狗只把左手一擺,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