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長垣縣城,恰如一座沉睡的猛獸,臥伏在濟水河邊。
二狗同那大戶之家同入住了官舍客棧,不同的是大戶之家幾乎算是免費入住,而二狗卻花費了足足十貫錢相當于一頭牛,原因就在于那大戶之家用的官身文牒,二狗卻只有商引作憑。
就本質上來說,二狗掏的這錢,實際上包括著大戶之家的入住費用。
如果沒有二狗一起入住,那么對方也必然會多掏一部分資費,但有了二狗這個“商戶”當冤大頭,官舍管事自然要下狠手壓榨盤剝,既能討好一下過路的貴客,自己也能小撈一筆。
不要大驚小怪,這正是大宋朝的大部分官舍客棧官驛的潛規則,偏偏許多真正的商戶還甘之若飴。
作為“偽商戶”的二狗自然沒那么賤骨頭,不過他卻也不曾氣怒。
魯大師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二狗在官舍客棧里貌似無心無肺的大吃大喝,該睡睡,該玩玩,無有一絲憂愁的樣子。
那大戶豪奴偶爾見得二狗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心中頗有些不忿,徑直找了自家的主人,進言道“衙內,方才小的撞見賣馬的那破落戶,當真好不張狂竟得拿了咱家的金子狂吃濫飲,甚嫩雞肥鵝鮮魚之肴都整只整只的吃受,玉液瓊釀大碗大碗的喝飲,小的看了著實有些氣悶難消”
那衙內卻是個文弱書生模樣,長得人模狗樣的頗為周正俊美,便是放在東京城里也得為人贊嘆一句好姿顏。只他聽得自家仆從之言,雖并未說話,只面色有些不虞,手中的一卷書竟被抓的褶皺起來。
那仆從自是個會察言觀色的,怎會不知自家主子心中生了怒氣,便繼續說道“衙內,那賊廝如此不知檢點,肆意無行,您何不投一封帖子至本地縣衙,將這廝拿了,治他一個偷竊之罪老相公在京城吏部任事,想來那本地知縣應會給衙內些面子。”
俊書生聽得眼前一亮,只稍微思慮了一會兒,卻搖頭道“不妥那賊廝一路上多有張揚,不知有多少人看在眼里。本地知縣非我父之門生好友,便是幫我,只怕也做的有限,最多治那廝一個盜竊之罪充軍發配,便是賠我些金銀,卻也多留后患。
我此番蒙蔭入京受職,須得謹慎行事,自不能留下后患,授人以柄。我等須暫且忍耐,待得過了濟水,便是封丘縣,那封丘知縣乃是我父門生,縣尉更是我阿兄,待得那處,直接拿了那廝,隨便尋個死罪抹了他,既得財獲,又能消解隱患,如此才是正理。”
那仆從聽得心中膽顫,直道自家衙內果然心狠手辣,口中卻道“衙內心思縝密,謀略周全,只怕便是當朝的宰執相公也不過如此吧”
那衙內聽得夸贊本有些高興,只是忽的想起當朝的首相之人,卻又面色陰沉下來,道“家父嘗與書信我說,章子厚獨掌政柄,隨其喜怒而恣作威福,諂媚上意而私改皇史,則至於薄神宗,更大開邊隙,耗費積累而妄動軍機,陜西之民怨矣,天下士忿矣
嘿我何如與他之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