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下來,陸剛讓劉昆侖先把親戚送走,然后再回來有事兒和他談,劉昆侖把千恩萬謝的母子倆送回東門上了公交車,把傘也塞給娘倆了,這才回到市場西區,陸剛一個人站在車棚下抽煙,偌大的車棚只停了十幾輛自行車,空曠無比,大雨敲擊在石棉瓦屋頂上,轟隆隆巨響。
劉昆侖也站到了雨棚下,只是靜靜站著,他知道陸剛不會無緣無故找自己這個小卒子談話的。
“你想一輩子當個保衛么?”陸剛單手叉腰,看著雨霧,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我才十九。”劉昆侖答非所問。
“我十九那年,高考落榜進了紡織廠接班當電工。”陸剛掏出煙盒,一摸是癟的,劉昆侖拿出自己的煙來給陸副總點上一支,繼續聽他憶當年。
“我不想一輩子當個電工,于是想辦法調進了供銷科,跟著老師傅老業務,坐長途火車,幾天幾夜,睡座位底下,睡廁所,什么苦都吃過,過了幾年,紡織廠倒閉了,那些老同事只能下崗喝西北風,我和老許就能到這兒當頭兒,你說這是什么道理?”
劉昆侖想了想說:“未雨綢繆。”
陸剛點點頭:“人啊,就得時時刻刻居安思危,未雨綢繆,金橋大市場占據黃金位置,坐擁火車站汽車站,人流量極大,生意火爆沒的說,可誰又敢說,再過十年二十年,還能繼續火爆下去?”
劉昆侖沒法接茬了,只能聽陸剛說。
“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火車站廣場周邊是越來越擁堵了,光是長途汽車站每天進出的車次就上千輛,都是凱斯鮑爾這種大客車,轉個彎都費勁,嚴重影響交通,所以我推斷長途汽車站早晚要搬遷到郊區去,至于火車站嘛,現在預測還太早,但是人家國外都開始研究磁懸浮、新干線了,咱們國家遲早也會上馬,新的鐵路線和老的不兼容,市區也沒位置了,新火車站必須建在遠郊,咱們這兒也就自然沒落了,所以必須考慮轉型,當然了,這都是我的推斷,不一定準確。”
寥寥幾句,劉昆侖已經對陸剛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啊,和鄧總王書記等人天淵之別。
陸剛又說道:“大市場的管理層,吃人飯不干人事,別看生意那么好,錢都進了個人的腰包,納稅并不多,繳納給大市場的管理費也沒有想象的那么多,越是好的鋪面,越是被個人把持著,管理費和租金根本收不上來,所以你們基層員工的工資才這么低,小劉,你覺得這樣搞下去,有前途么?”
“這么搞就散熊了。”劉昆侖淡淡道。
“所以我準備另起爐灶,把他們看不上的西區搞起來,目前只有我和老許兩個人,資金我會想辦法,但人真是缺,你愿意幫我么?”陸剛轉過身來,炙熱的目光看著劉昆侖。
外面依舊下著瓢潑大雨,但劉昆侖的心熱乎乎的,他才十九歲,正是渴望建功立業的年歲,陸剛一句話就把他的英雄夢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