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天干什么工作?”劉昆侖問。
“促銷員。”蘇晴說,“我沒上大學,大小姐當慣了,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干這些低端的工作,你快吃吧,別讓我招呼你。”
劉昆侖低頭吃面,蘇晴忽然站起來,回身拿了根火腿腸遞給他。
“謝謝。”
“我得謝你。”蘇晴說,“這么多年了,終于又有人肯為我打架了。”
吃完了飯,蘇晴把碗筷堆在水槽里,先哄孩子睡著,這是一居室的房子,除了臥式就是狹窄的廚衛,想抽煙得到陽臺上,陽臺沒封閉,能看得見星空,蘇晴和劉昆侖就在星光下抽著煙敘舊。
蘇容茂被捕之后,蘇家企業迅速倒閉,資不抵債,蘇晴跌落云端,隨母親搬走,母親為了案子心力交瘁,勞累過度,不久就病故了。
“我去了外地,想重新開始,忘掉敦皇,忘掉你們,我遇到一個人,他對我很好,我就跟了他,其實他是個人渣,不但是已婚的,還騙走了我最后的積蓄,我一個人去醫院,一個人生孩子,一個人坐月子,一個人撫養孩子,這些年,什么苦什么罪都受過了,再沒什么能打敗我,除了孩子的病……”
說到這里,蘇晴哽咽了,停頓了片刻,抹了抹臉繼續說:“手術需要五十萬,我存了不到十萬,我得救她,妮妮是個好孩子,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劉昆侖看著蘇晴的側影,依稀間和當年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重疊起來,卻又迅速分離,眼前的蘇晴才是真實的蘇晴,當下的蘇晴。
“你怎么樣?怎么也混到延慶來了?”蘇晴夾著煙回望劉昆侖,她才二十五六歲,艱辛還不能戰勝青春,容顏在星光下看起來和當年別無二致。
“我……一言難盡。”劉昆侖倒不是想隱瞞,他的經歷確實太離奇復雜,一句兩句說不清道不明。
“看起來混的也不咋地,還在當打手吧,在哪兒看場子?”蘇晴捏了捏劉昆侖的阿瑪尼衣領子,“秀水街買的吧?”
“不不,我在北京,在延慶是看個朋友的。”劉昆侖苦笑,人的本質是很難改變的,哪怕自己再有錢也養不成富豪貴公子的氣質,穿著名牌貨都被人當成高仿。
“那挺好,天亮了趕緊回北京,別管我,他們奈何不了我。”蘇晴那股豪放勁倒是分毫未變。
“我得管你,我現在和以前不同了,我有錢,有很多錢,妮妮的手術我負責,你”
“行了吧,我心領。”蘇晴在陽臺的水泥欄桿上掐滅煙蒂,“得嘞,睡覺。”
只有一張床,蘇晴沒有任何矜持,很自然地讓劉昆侖睡一邊,自己摟著孩子睡另一邊,三人躺在一張大床上,關了燈,蘇晴慢慢絮叨這些年來自己的苦楚,說晚上一般夜總會一兩點也就結束了,早上商場九點開門,休息時間還算夠,有時候遇到大鐵房那種客人,鬧騰到早上五六點才結束,覺都沒法睡就得去上白班,就是苦了孩子沒人照管,只能拴在床上……
說著說著,蘇晴睡著了,輕輕地鼾聲傳來,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大床上,一家三口溫馨的安眠,這是多年前劉昆侖夢寐以求的場景,卻以這種殘忍的方式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