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職人員雇傭清秀男孩意味著什么,很多歐洲人會秒懂,阿鬼仔當晚就被牧師霸王硬上弓了,出身娼妓家庭的他對此并無惱恨,只是覺得自己應該賣一個更好的價錢,聰明的阿鬼仔放長線釣大魚,辭別了母親,跟著野心勃勃的主人去了北方那個龐大帝國的都城北京。
這一年是光緒十六年,距離甲午戰爭還有四年,距離庚子之變還有十年,福爾曼牧師拜訪了六年前在權力斗爭中失敗被解除所有職務的恭親王奕訢,賦閑在家的王爺對英國牧師以禮相待,在恭王府的涼亭里,王爺大馬金刀的坐著,腰桿筆直,手拿折扇,牧師把頭臧在照相機的黑蒙布下面一陣擺弄,白煙冒起,歷史定格,被命名為約翰遜的阿鬼仔腦后拖著辮子,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這一幕。
根據《王蹇爵士大傳》記載,福爾曼暴卒于京師,傳說他是吃了不干凈的路邊攤導致的急性腸胃炎而死,但事實上并非如此,劉昆侖主導的靈魂團里有王蹇的一部分,所以能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目睹死亡之謎。
京師的黃昏,約翰遜流連于街巷,路邊攤上擺著自制的耗子藥,攤主為了彰顯功效,還掛了十幾只碩大的死老鼠,拍著胸口吹牛說戶部衙門都是自己的主顧,少年約翰遜忽然能說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他買了兩包耗子藥,但并沒有貿然使用,而是將其中一包夾在肉包子里喂了狗,親眼看到野狗口吐白沫而死才放心而去。
福爾曼牧師是晚上喝了咖啡后暴病身亡的,死的之快以至于王爺請的太醫都沒趕到現場,鑒于王爺的身份和與死者的關系,這事兒沒有引起外交爭端,牧師的遺體交給教堂處理。
約翰遜本來預備了一出賣身葬父的戲碼,打算以此投于恭親王門下,沒想到鬼子六名不虛傳,生怕別人以為自己是圖謀這個清秀小廝而害死洋人,哪容他上演大戲,早早讓管家打發幾兩銀子,將其逐出恭親王府。
沒了主人的約翰遜就這樣既報了仇,又恢復了自由身,但是身上只有幾兩銀子,在偌大的帝都很難安身立命,他又不甘心無功而返,命運的十字路口,他遇到了一個叫王蹇的廣東舉子,王蹇在京已久,屢試不中,盤纏即將耗盡,又身染重病,約翰遜和他一見如故,又都是廣東同鄉,異鄉異客情更深,三個月后,王蹇病故,約翰遜傾其所有安葬了他,從此化名王蹇,以廣東舉子的身份踏入了京師的廣東會館。
舉人和小廝的身份可謂天壤之別,小廝永遠是下等人,再怎么洗白都無用,而舉人屬于文人,是這個國家的精英階層,此時已經改名王蹇的約翰遜發揮出他長袖善舞的天賦,再加上面容俊秀,他很快就在廣東會館如魚得水,他很會包裝自己,將恭親王府的這段經歷改頭換面,吹噓能和王府說得上話,因為細節完美,別人不信都不行。
事實上《王蹇爵士大傳》里有些不真實的記錄,王蹇并沒有考取進士功名,他是捐班出身,花四千兩銀子買了個官職,搞了一身七品官服魚目混珠,他既沒當過總理衙門的章京,也沒當過恭親王的私人翻譯,四年后恭親王就病逝了,死無對證,任由他蹭熱度也沒法反駁,甲午戰爭之后,王蹇敏銳的察覺北京的氛圍不對,義和團的興起更讓他覺得危險,于是在庚子之變前南下去了上海,憑借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加英語粵語,還有四品京官的身份,縱橫于十里洋場。
王蹇的發跡就是在這個時間段,他當過怡和洋行的買辦,當過股票經紀人,炒過房地產,在資本市場上發跡之后投身實業,開煤礦修鐵路,書里記載,他和當時任工部侍郎的盛宣懷是忘年交,但實際上盛宣懷對這個來自廣東的投機客向來不屑一顧。
王蹇在南洋橡膠股票風潮中賺足了銀子,但也得罪了很多人,不得已離開上海灘,回到故土香港,這么多年來他對生母不管不問,連母親什么時候死的都不知道,更別說去上墳了,王蹇大人和阿鬼仔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