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三指寬的白紗遮住了眼前人的雙眸,其上隱隱約約有暗紅的血跡滲出,顯出幾分盲者獨有的病弱。于是觀者無不嘆惋,不難想假若上天能夠舍于她一雙眼,那會是怎樣的絕色。
但天機門主謝歸晚,本來是可以視物的。
聽聞紂寒的低問,謝歸晚在原地卻未第一時間開口。知曉她真正身份的仙盟之人大概以為謝門主乃是隱世大能,自會是運籌帷幄篤定心靜,哪里會慌亂呢
謝歸晚卻已經慌亂了整整一個月。
那日她不惜獻祭視覺換取渡劫圓滿靈氣,此舉太過太甚所以反噬也就格外強烈。當初她換得舟舟傷勢痊愈也不過禁言了半個月,但如今這雙盲眼歷經三十日卻絲毫沒有要恢復的跡象。
當個瞎子便當個瞎子罷,這沒有什么值得謝歸晚遺憾可惜的,眼下唯一牽動她心緒的,只有那消失在一十三州的沈放舟。
的確如眾人所預料,沖破空間隧道且遭受天譴,哪怕是渡劫圓滿都要身受重傷。她不清楚云別塵究竟是付出了什么代價救下的沈放舟,但是她再清楚不過的意識到一件事
她和云別塵的聯系暫時斷裂了。
也就是
說,如今她甚至都找不到云別塵11,拿不到一點關于如今舟舟的信息。
腦海中不斷地涌出青衫劍客被天罰劈開的胸膛,謝歸晚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舟舟、舟舟
所以哪怕是紂寒的言語,也沒能第一時間將她喚醒。
狂瀾殿中重新安靜下來,紂寒沒有得到回應,于是再度小心地開口。
半晌,謝歸晚低頭,輕輕開口
“舟舟還沒有死。”
如果沈放舟死了,明珣大概已經殺上了狂瀾殿。
余下眾人卻都不自覺地松口氣,祁鈺上前一步俯身而拜“敢問門主,如今天機卦象是否可以尋到舟舟大概的方位”
謝歸晚卻搖頭“我亦不知她眼下在何方,但如果她和云別塵都還活著,那么我有九成把我,她們一定會去西州佛寺。”
燕歸南想了想握住了刀鞘“好我如今本體正在西州,稍后我即立刻趕往佛寺叩問,如有她們二人的消息,我第一時間來稟告諸位。”
“只是”殿中稍稍有了些生氣,但司紅淚卻面色猶豫,“只是敢問門主,沈放舟究竟和明珣有何關系為何云別塵說沈放舟一死,明珣即可侵占她的劍骨”
謝歸晚搖頭“說來話長,我為旁觀者,其中關竅唯有明珣知曉。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過兩件,一是找到沈放舟,二,則是請祁掌門與魔主即刻出發兩界山,明珣的根本,其實正在那山中。”
眾人皆是一驚“兩界山”
“一千年前的仙魔大戰,廝殺的不是仙和魔,”謝歸晚低聲,“修士與魔族并非敵人而是并肩的戰友,那場戰斗的對手,其實是明珣所喚醒的,無數死者的魂魄啊。”
等這場會議結束后,已經是午夜了。
四周燭燈都熄滅了,謝歸晚卻依舊闔眼坐在原地,沒人敢去驚擾這位門主。
如果有,大概也只是紂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