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華彩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年輕鎮守使,他從未想過,那個傳言中殺人如麻的年輕武夫,竟然會這么做。
這一瞬間,鄭華彩忽然覺得臉有些熱,好像是才后知后覺明白,大概自己這群人,從來沒有好好看過眼前的年輕武夫。
不曾好生去看過某人,便給人下結論,哪里是他們這些讀書人該做的事情
“鄭大人,今日之事,不必告知外人,權當不知便可。”
陳朝看了一眼鄭華彩,也算是為這位老大人考慮,畢竟真要他去檢舉石堅的話,只怕在朝野,他也會落下不好的名聲。
鄭華彩沉默片刻,沒有說話。
陳朝知道這位老大人在想什么,出言寬慰道“老大人,人非完人,十全十美不過奢望,一生太長,沒有人能說自己不犯錯。”
鄭華彩看向陳朝,喟然嘆道“好像鎮守使大人比老夫更像是個讀書人。”
陳朝自嘲道“老大人這話要是被旁人聽見,本官這接下來一年,都只怕沒個安寧。”
鄭華彩爽朗一笑,這會兒心底的陰霾散了不少,他看向陳朝,笑道“老夫這次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看看鎮守使大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多思多想,以后盡量少罵鎮守使大人幾句。”
說完這句話,不等陳朝說話,這位老大人便笑著離開這石府。
陳朝搖搖頭,見過了這么多讀書人,周枸杞毫無疑問是其中最沒架子的一個,但今天看到鄭華彩,這個出了名的古板讀書人,陳朝也覺得其實他有些意思。
至少不像是傳聞中那般。
陳朝緩慢朝著外面走去。
“陳朝”
一直沒有說話的石堅忽然開口,聲音里卻沒有慌張,只有些云淡風輕的意味。
陳朝止住腳步,轉頭看了一眼這個已經說不上是個讀書人的吏部侍郎。
“石侍郎還有話要說”
陳朝有些好奇。
“陳朝,本官所作所為樁樁件件,絕不抵賴,但你真就沒有想過本官和朝中其他人為何不喜你嗎”
石堅睜開眼睛,轉頭看向這個年輕鎮守使。
陳朝看著他眼睛,緩緩說道“既然侍郎說起,那本官愿聞其詳。”
“本官乃是吏部官員,即便犯法,也該刑部調查,該三法司定罪,什么時候輪到鎮守使衙門來抓本官了”
石堅沉聲道“你做鎮守使以來,捫心自問,做過多少越權的事情朝廷的法度,大梁朝的律法,在你心里,可否有過任何的分量”
“你陳朝是鎮守使,可不是皇帝陛下,即便你真是皇帝陛下,也有規矩要遵守,也有法度要遵循,你這般肆意妄為,即便有理,但你卻在法度之外,這般行事難道不怕人效仿”
石堅平靜道“陛下不在,可太子殿下還在,大梁的皇位,以后是太子殿下的,可現如今,大梁上下,知道你陳朝的更多,還是知道太子殿下的更多”
陳朝不發一言地看著眼前的石堅。
“蘇銅是江岸郡守將,他有罪,北境大將軍府有權處置,太子殿下也可處置,但為何最后偏偏是你陳朝去殺了他”
“知曉他有罪,應先審理,然后定罪,最后審理。像你這般擅自打殺,真有道理不成”
石堅神色冷漠,但一句一句說得很直接,也很堅定。
陳朝安靜地看著他,始終沒有說話。
“陳朝,今日之后,本官自會伏法,但你難道不想給本官解釋解釋嗎”
石堅看著陳朝,一雙眼睛里此刻沒有什么恨意,也沒有什么惱怒,只有些失望。
陳朝看著石堅,想了想,才說道“石侍郎,這個問題從最開始便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