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還是有堅定的心才能做成某件事,哪怕那個所謂的堅定,其實在世人看來,都很出人意料。”
“修行之中,都說渡過苦海要到彼岸,然后忘憂,真正忘憂才能忘憂,但實際上貧僧覺得一開始,都要堅定某個心思,大多數修士堅定的是自己能走到大道盡頭,但到了后面,在某個境界蹉跎太久,就無法堅定了,自然也就再也不能往前走了,世上的事情,其實本來就很簡單,只是世人把事情搞得太復雜了。”
黑衣僧人微笑道“貧僧翻遍過寺里的諸多佛經,佛祖傳法,世人供養香火,其實是一場交易,貧僧心中其實無佛。”
陳朝想了想,說道“心中無佛的時候,其實你就是佛了。”
黑衣僧人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貧僧覺得天底下的佛門弟子,求得就是心安而已。”
剔除青絲,最后所謂遁入空門,所求的其實始終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心安兩字。
心安之后,才得心靜。
陳朝想了想,笑道“這講的什么經”
黑衣僧人笑道“是貧僧心中的俗世經。”
陳朝瞇起眼,然后從板凳上站起身,盤坐在地,深吸一口氣,認真道“那就請大師好好講講這俗世經。”
黑衣僧人也站起身來,雙手合十,說道“貧僧樂意效勞。”
劍宗。
這些年來,這座懸于半空的宗門,其實一直在宗主閉關和出關然后又閉關之間渡過的,運氣差點的新上山的弟子,只怕是除了知曉自家宗主是那天底下頭一號的劍道宗師之外,就沒別的了。
他們沒有見過那位劍宗宗主,只能聽師叔伯們提起那位天下劍道至高的宗主。
有個年歲不大,不過七八歲的少年劍修剛被劍宗的一位垂暮劍修收為弟子,那位老劍修,這一輩子都癡心于劍道,資質其實也不算差,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一輩子埋頭練劍,最后還是死死卡在了忘憂之前,沒能被世人喊上一句劍仙,前一甲子,那老劍修還覺得有機會,因此再閉關了一甲子,可等到這一甲子結束之后,這才徹底死心,知曉自己此生沒了希望。
趁著還有幾年的時間好活,把劍道大業寄托于下一代的老劍修終于下山,走走停停,花了兩年時間,終于在渭州找到一個根骨不錯的孩子,那孩子出身于渭州的一家農戶家里,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田間跟其他孩子玩泥巴,看到老劍修,第一句話就把老劍修嗆得不行,之后老劍修好說歹說才把那小子騙著離開了家來到劍宗,結果這小子每天都吵著鬧著要見自己這個便宜師父嘴里說過的劍宗宗主。
他想要看看天底下最厲害的那位劍修,到底是什么樣子。
這讓老劍修頭大如牛,宗主漫說已經閉關,就算是沒有閉關,也不是他說想要見就要見得,為此自己那些還活著的師兄弟見了老劍修,也難免打趣一番。
這不,這會兒這小子才練劍半天,就又要吵著見劍宗宗主,老劍修愁的頭發都白了幾根,來到自己這關門弟子面前,老劍修擠出一張笑臉,“阿尋,只要在山里好好練劍,遲早有一天能見到宗主的,這么著急做什么你聽師父說,等你境界高一些,見到宗主的時候,宗主肯定一下子就能記得你,你想啊,宗主到時候這么看上一圈,一下子就發現了人群里的你,心想,這是誰的徒弟呢資質還怪好的咧,這不一下子就記下你了”
老劍修一邊開口,一邊打量著自己這徒弟的神色,這么多年來,他練劍沒練出個什么來,跟人打交道其實也不擅長。
這一番話,都已經算是絞盡腦汁才說出來的。
叫做宋尋的少年本就跟尋常的農家少年不同,機靈得不行,這會兒鬧了半天,眼看自家師父這個樣子,有些心軟,試探問道“師父,你跟我交個實底,是不是就連你都沒有見過那位宗主你之前那些話,都是騙我上山的”
老劍修一臉無奈,雖說自己的境界在同代師兄弟里算是拿不出手的,但真要說沒見過那位宗主,就真是無稽之談了。
“行了師父,別絞盡腦汁來找話安慰我了,我知道的,想靠著師父你來見宗主,這輩子估摸著是懸了。”
宋尋唉聲嘆氣,有些怒其不爭,但更多的還是有些心疼自家師父。
怎么這一把年紀了,在這里說話沒個人聽呢
老劍修倒也不惱,一屁股坐下之后,笑瞇瞇道“那位宗主雖說不見得能見到,但要是那位姓郁的某天回山,師父肯定讓他教你一招半式的,要知道那小子當年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師父我可沒少指點他,到了這會兒,總該報恩的。”
宋尋哦了一聲,對于郁希夷這位所謂的大劍仙他倒是沒什么興趣,不過這也正常,才練劍沒多久的小家伙,眼里自然只能看到那座最高的山,至于什么別的山,都不在自己的眼底。
別說是他,就連當初的郁希夷,差不多也是這個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