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走入客棧大堂的官員,其實都算不上龍角郡真正說話能算的官員。
領頭的那個文官,只是別駕,算是這一郡的第二號人物,但真要說做主,卻也沒有辦法做主,畢竟在他頭上,實實在在有一位郡守在。
而那一身甲胄的家伙,官職更低,不過是個都尉,在州軍里,也有些排不上號。
這兩人,注定代表不了一郡官場。
陸青綾看向那位龍角別駕,皺眉道“神都陸氏的名頭不大,但身在大梁,神都陸氏只知道一個道理,大梁律載有明文的事情,不去觸犯。”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其實已經很明了,那就是你們想要扣留他們的貨物,可以,那就要拿出依據來,看看大梁律上是否真有那么一條佐證,如果沒有,那就不行。
那位別駕被陸青綾這么一問,倒也沒有惱怒,只是板著臉道“如今是什么光景是朝廷生死存亡的時候,這個時候,還死死抱著大梁律墨守成規,那就是愚蠢”
那位別駕看著陸青綾,語氣溫和不少,“陸姑娘,我們也知道陸氏生意遍布大梁,這點銀錢,實在是九牛一毛,還死死攥著做什么,這會兒是該替朝廷分憂的時候,挺不過這次,之后生意再大,又有什么用”
其實這位別駕是會做官的,一張一弛,很有官場老油子的風范,若陸青綾只是個初出江湖的雛兒,到了這會兒,就該捏著鼻子吃了這個啞巴虧了。
但陸青綾雖然年紀不大,可確確實實是行走世間多年的,心智堅韌,哪里是一般的女子可以比擬,她看著這位別駕,搖頭道“陸氏的確不差這點銀錢,但不會這么給出來,不是錢的事。”
別駕一愣,隨即有些惱火,這次龍角郡催收本地富商的賦稅就是交給他全權去辦的,但他在本地做了十幾年官,哪里不知道這里面的難度
果不其然,這都多久了,他才收起來十之二三,別說州府那邊隔三岔五地發函催促,就光是郡里,那位郡守大人,也是隔三差五差人來問他如何了。
好在之后有人給他提了個建議,說是龍角郡在黃龍州內所處的地勢其實不錯,許多來往神都,北上南下的商隊都要從龍角郡過,既然有這么多客商過境,那么多少能在他們身上打打主意,要是數量足夠多,說不定就能籌齊這差的份額。
這不一聽說陸氏有貨物過境,他便一下子來了精神嗎陸氏雖說在神都是大家族,但和其余那些家族比起來,其實陸氏還真挺好欺負,因為這陸氏可沒什么人在朝中為官,沒有那樣做高官的家族子弟,那就是再有錢,其實都不足為懼。
不管是如今這個世道,還是之前的世道,其實都特別明確一件事,那就是有錢和有權之間,永遠要選擇后者。
光有錢而無權,錢也都只是給別人掙的而已。
陸氏中既然沒有什么高官,那么只要理由找得好,他們也說不出什么來,至于之后會不會報復,怎么報復,依著別駕來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還得要是將當下的事情先解決了才是。
要不然他的官帽子保不住,哪里還有什么以后的說法
再說了,他做這些事情,錢一分錢都到不了他手里,全部都是給神都送去,他就不相信,之后那位當政的太子殿下知曉這件事后,還能真把他殺了不成。
他這么做,不管放在哪座王朝,哪位君王手底下,不都是實打實的板蕩忠臣
深吸一口氣之后,別駕看了一眼身側的那位都尉,后者想了想之后,這才幫腔說道“陸姑娘,國難當頭,坐視不管,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陸青綾平靜道“對朝廷如今的處境,陸氏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但出錢也好,還是做什么別的也好,那都是陸氏自己的事情,卻沒有你們將刀放在我們陸氏的脖子上來逼的道理,小女子不知道別駕依照的是哪條律法,但是別駕要清楚,這座大梁朝,不是別駕能夠只手遮天的”
別駕皺起眉頭,懶得理會陸青綾的說法,只是自顧自說道“陸姑娘要是當真不想出錢,那這批貨物,可就真的帶不出龍角郡了”
只是這話剛說出口,那邊的年輕人忽然就站了起來,看向這邊,笑著說道“別駕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