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張太師椅上,簡直是如芒刺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啊
雖說,在朝堂之上,他也參了張巨鹿,可那是為了仕途,罵了之后最多名聲不好。
可如今他被新皇,摁在了這監斬官的位子上,那么千百載后,青史上必將流傳著,他忘恩負義,監斬首輔之事。
至于這位張首輔,雖然有罪,但是卻罪不致死,可偏偏這張巨鹿,非得自尋死路。
生路不走,偏偏要走死路,如今自然只能,變成死鹿
監斬張巨鹿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這位首輔可謂是,門生故吏遍天下。
或許有人,現在做了違心之舉,可事后必然會秋后算賬。
說不定,還有什么,自詡大俠的江湖武夫,前來劫法場啊
晉蘭亭看著被壓上法場的張巨鹿,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左右,驗明人犯正身”
兩個衙役,當即拿著畫像,開始對張巨鹿,驗明正身
法場之上
衙役仔細比對之后,回稟道“啟稟大人,犯人無誤”
坐在椅子上的晉蘭亭,嘆息道“拿了號牌。”
而后晉蘭亭,看著那刀斧手,說道“下刀的時候快些,莫要使你那些手段。”
作為一個官場老油條,他很清楚這些刀斧手背后的彎彎繞繞,收了犯人家的銀子,就下刀快些,快刀斬亂麻。
犯人尚且沒有感覺到疼痛,便已然是人頭落地。
可若是犯人的親屬沒有給銀子,或是受了犯人仇家的銀子,那么自然是在,刀斧手的權力范圍內,狠狠地折磨犯人了。
這碧眼兒得罪的人,著實是有些多了,可以說朝堂之上,就沒有張巨鹿不得罪的人。
法場上,那刀斧手拎著雪亮的大刀,拍著肚子,中氣十足的說道“大人放心,小的刀快。”
晉蘭亭看了看時辰,抬頭看著那昏沉的青天,嘴中碎碎念道“老天爺,老天爺。”
“您老人家,可得給點面子啊”
“張首輔,冤有頭債有主,您可別來找我啊”
“老天爺,下也只能下雨,可千萬別下雪啊”
話本子看多了的晉蘭亭,自然是知道,那些話本子中喊冤而死之人,都會有些奇異的天象。
如果真的碰上了,那他晉蘭亭日后,在青史中的名頭,可就臭了喲
昏沉的湛藍青天之下,那夏日的暑氣,非但沒有被驅散,反而越發的深重了。
那些來看砍頭的好事百姓們,也不時有人,暈倒在地上,吐著白沫子。
朝廷的的軍卒們,卻是一動也不敢動,都盼著早點兒到午時三刻,早點砍了拉到。
這時,只見那人群中,走出了一身著青衫的中年儒生,提著一壺酒走了過來,說道“張巨鹿,如此死了,豈不可惜”
“不如,來我大楚,我大楚陛下,必以首輔之位待之”
一道爽朗的聲音,從這圍觀的百姓中傳來,某位曾經值守過皇宮的御林軍,聽著這很是熟悉的聲音,居然是生出了,一種自己怎么就這么倒霉的疑問。
在皇宮時在,這聲音響起的時候,就該是那西楚的儒圣下殺手的時候。
怎么,斬個前首輔,這曹長卿也要來湊熱鬧。
雙手被反綁,跪倒在行刑臺上的張巨鹿,中氣十足的說道“曹長卿,怎么哪里都有你”
“你現在也是西楚的首輔,怎么就那么喜歡湊熱鬧呢”
在之前的十余年間,這曹長卿每逢年節的時候,都會來太安城,鬧上一鬧。
沒想到臨了了,這曹長卿,卻還要來法場,再鬧上一鬧。
曹長卿淡然笑道“世人贈我收官無敵之號,可又有誰知道,真正收官無敵的是,離陽前首輔,張巨鹿啊”
“只是可惜,你一大把年紀了,還看不懂人心。”
“你的那些徒子徒孫,可不會念著你的好,為天下貧寒讀書人而死,張巨鹿你估計是,青史上死因最為離奇的首輔了。”
人世間,最難以猜測的東西,就是人心了。
尤其是讀書人的心,大楚未曾復國之前,他周游人世間,就曾見見到不少,年少時立志要當一個清官的讀書人,坐上了高位后,僅僅是一道菜,都需要一千只鴨子的舌頭。
哪怕是奢靡的世家門閥,也不敢這么的奢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