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城四十里外的歸化寺,賴塔與章泰的兩路大軍,駐扎于此已經有七個月之久了。
他們起初是想學圖海之前輕取平涼的做法,以逸待勞,圍而不攻。
如此待敵自困,便可不費一兵一卒,順利拿下昆明。
到時候回京,他們自然是定鼎首功
可他們沒想到昆明城里面的叛軍這么能撐,竟然硬生生抗了他們七個月,這下可就成了他們自己坐蠟了。
九月,趙良棟率軍抵達昆明。
副將進來回稟“將軍,經查,昆明城三面皆有壕塹,余下的一面臨湖,且城池堅固,確實不便急攻。”
趙良棟點點頭,如此看來,這些人的計策也還算對路,只是實施得太蠢
你要圍城,竟然沒有切斷湖上的糧草供給
離著四十里地遠扎營有什么用那還叫圍城嗎
竟然眼睜睜看著城里好吃好喝地過了七個月
趙良棟想起來就忍不住要罵“蠢材”
他可沒那個耐心在這兒陪他們耗著,他這打完了陜西打四川,就差云南這一錘子了,趕緊打完了好回京領賞去啊
章泰見這莽夫剛來,竟然立馬打算就近攻城,急了“你才來了幾天大軍一路奔波,正該休整,怎么能著急攻城皇上豢養的滿洲軍,個個都是八旗精銳子弟,不是讓你胡來送他們去死著玩兒的”
趙良棟自有道理“大軍已經在這蹲了七個月了,昆明沒圍死,咱們的軍隊倒是快吃不上飯了。為今之計,速行攻取昆明,立下云南才是上策”
傻叉你們過來攻城,最后竟然快被城里拖死了,怎么會有這種蠢蛋
章泰還要與這莽夫爭執,皇上的諭旨到了,命章泰、賴塔速行攻城,悉如公策。
章泰等人沒法子了,直接把攤子扔給趙良棟,你愿意沖,你先上吧
趙良棟才不像他們這么畏戰,得了諭旨,他當夜便親率官兵,攻打南壩,接連跨越三重戰壕,又連奪三座浮橋,大軍直逼昆明城下。
他可不像那倆傻子,圍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切斷了昆明的水路供給,不過數日,城中便彈盡糧絕。
清軍的招降書,天天跟箭雨似的往城里射,吳世璠等人寧死不降,但其他人可不那么想。
像吳世璠這種,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自然能活一天是一天,可其他人卻不那么想,他們要是主動獻城,拿了吳世璠的人頭做投名狀,說不定還能混個獻城之功呢
云南宮城中。
郭氏急匆匆地闖進大殿“陛下”
她踉蹌著被絆倒在階下,吳世璠連忙下來扶起她,見她跑得衣衫凌亂,滿頭大汗“有沒有傷著這是怎么了”
郭氏不明白他怎么現在還能這么淡定,她著急又害怕地拉住他道“父親剛才傳來消息,說吳世吉那伙人恐怕是要兵變”
郭氏只有十五歲,卻即將成為一個亡國皇后,她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不恐懼
不管是即將兵變的這伙兒人,還是城外快要殺進來的清軍,都讓她害怕得不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能睡著覺了,夢里夢外都是破門殺進來的兵士
吳世璠今年也只有十六歲,被推到這個皇帝的位置上后,他也無時無刻不活在惶恐之中。
或者說,自從他爹和祖父相繼離世后,他的天就塌了。
舉目四望,全是敵人,沒有一個人可信。
他每一天的夢里,也都是血腥淋漓,不是被敵軍梟首,就是被自己人割了頭顱拿去領功
但真到兵臨城下,大局已定的時候,吳世璠反而淡定從容了。
他拉著郭氏到寶座上坐下,郭氏左右看看,大殿里一個人也沒有。
吳世璠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我讓他們都走了。”
郭氏不解。
吳世璠左右看看,金碧輝煌的大殿,比起乾清宮是差了點兒,不過也算挺氣派的了。
“宮里的好東西不少,我讓他們能拿多少拿多少,城都要破了,拿上快跑吧,找個地方藏起來,說不定還有機會活下去。”
郭氏捂住嘴,不敢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