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個,你拿回去燒掉吧。”
說話的時候,翁溥從床榻內側取出一份文書遞給魏廣德。
魏廣德好奇之下接過來一看,瞬間毛骨悚然。
這是他昨天看著翁溥吃藥后昏睡的時候所寫的一份公文,要傳給昌平和裕美所清查近期商隊的記錄。
前幾天和翁溥的談話,雖然沒有涉及到晉商,但是魏廣德還是有這個懷疑,這次俺答部入寇可能只是為了搶掠和其他事兒,并非是要入侵大明,攻打京城。
既然懷疑到晉商身上,魏廣德自然要先找人調查一下,清查近期的商隊國境的情況就是第一要做的事務。
只是沒想到,自己昨天就簽發出去的公文,居然原封不動出現在這里,又交回到自己手中。
“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現在就是要打退俺答部,把他們攆出去,不好節外生枝,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只要他們做了,等這邊的事兒了結,私下里再調查就是了,咳咳”
翁溥淡淡的說道,隨即又劇烈咳嗽起來。
“可是,我擔心時間拖久了”
魏廣德在翁溥咳嗽停下后還是說道,顯然翁溥猜到他的想法,或許他也有這想法,只是隱而不發。
“如果真有人涉及到這件事兒里,現在他們才是驚弓之鳥,至少在俺答部退出長城前他們都不會掉以輕心,你派人去查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反而打草驚蛇。”
翁溥看了眼魏廣德,繼續說道“你既然能想到這上面去,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山西那邊有商人暗地里走私的事兒吧。”
翁溥說道這里看了看魏廣德,見他點頭這才繼續說道“這里面牽扯的東西很多,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楚的,但是你要明白,只要鬧將起來,必然涉及到朝堂中兩股勢力的對撞,你做好準備了嗎”
“什么兩股勢力”
魏廣德很是納悶,就算是查到山西商人走私,甚至因此引來韃子入寇,那影響的也只有山西一地,還是以商人為主,就算這些人家里有點有功名的人,又能影響到什么朝堂。
“呵呵,你呀,應該是在翰林院看到一些東西,所以有了這個猜測,可是你想過背后的原因沒有啊”
翁溥看看魏廣德,忽然笑起來。
“當官做事,你得往深了想,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有人推動,他們為的是什么,不然你永遠都不知道事件背后的利益瓜葛。
你光想到可能有人走私財貨,可你想過沒有,多少年前就有人官員上奏這事兒了,可是朝廷有過大動干戈嗎”
魏廣德低頭回憶下,確實沒有在那些奏折里看到后續處理,大多都寫的是“嚴查”,就好像是一個既定程序一樣。
“看來你是完全不知道背景咯。”
翁溥看著魏廣德,隨即搖搖頭說道“那我告訴你吧,山西商人發家就是因為鹽政,因為納糧開中法獲得大量鹽引,進而成為大鹽商,你可能沒去過浙江,我是浙江人,我知道那邊不少大鹽商其實都和山西關系密切,有的是家族分支有在山西,有的則就是山西那邊來的。”
“大人的意思是,現在的鹽政是有人對原來的鹽商動手,搶奪利益造成的”
魏廣德聞弦歌而知雅意,馬上推測道。
“弘治朝開始把納糧開中法變成納銀開中法,雖然解決了朝廷銀錢不足的弊端,卻是讓邊鎮局勢急劇惡化,主要就是邊鎮的糧草需要朝廷運輸,而朝廷又哪能全部滿足他們的需求。
同時因為鹽政變化,山西商人之前通過各種方式獲得的那些商屯失去了價值,他們選擇放棄商屯而是直接納銀搶鹽引,鹽價也起來了,這還只是那些大商人才能做到。
小商人們無力抵御,他們就選擇做起關外的貿易,或者說走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