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黃河水患,反倒又給朝廷出了一道難題。
洪澤湖要保,旁邊就是皇祖陵。
以淮安官員的尿性,洪澤湖一旦有險,毫無疑問他們一定會人為掘開洪澤湖大堤,在皇祖陵相反方向放水,避免祖陵受到洪水侵襲。
死了百姓,他們可能被抨擊,或被彈劾,罷官去職,但皇祖陵有失,怕就是掉腦袋的大事兒。
其實御史不是沒有因此反復彈劾,但還是那話,朝廷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是選擇試錯。
其中,或許上天早就注定,黃河只有改道才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至少一次改道,能夠穩定相當長一段時間不至于水患頻發。
但此法兇險在于水勢無情,很難厘清新水道。
一旦泛濫,周邊猶如澤泊,不知道多少人家會因此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在后世歌頌母親河黃河的時候,卻不知道是否還記得黃河泛濫所釀成的禍事。
后世指責大明將治水、保運和守皇陵等要求混合在一起,不僅增加難度,還因為各自的要求不同,所以治水命令紊亂,沒有起到多大效果不說,似乎還加重了治水的難度。
一會兒要治水,于是抬高水位。
一會兒要保運,需要減輕水勢,于是搭建減水壩,保住航運。
皇祖陵受威脅,于是只能考慮讓河水逐漸靠近,直至徹底淹沒泗州。
這種朝行夕改的治水方法,絕非改良,實乃改惡: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此時的高家堰已經經過一輪緊急加高,看上去工程確實宏大。
只不過,魏廣德站在堰口也是直皺眉。
工部反復試驗早就說明,此法絕非良策,但魏廣德也不敢說放任黃河泛濫而不治的話,要被噴死。
或許,工部其實也明白,治黃根本還是尋找新的黃河水道才能解決,但也是不敢說。
人工挖掘河道,耗費國力還未必有用。
魏廣德不知道,在清末民國的時候,明朝治水工程就被噴的一無是處,體無完膚。
而延續明朝治水的清朝,從康熙到乾隆,全部都是不斷在高家堰上做文章,不斷堆積堤壩抬高水位,一樣被罵。
說到底,其實都是在耍流氓。
把他們放到這個年代,除了繼續為禍外,那就是冒著被千夫所指的危險說放手。
“沒有別的辦法?”
魏廣德帶著潘季馴站在河邊,遠離身后的隨從,小聲問道。
潘季馴已經很老了,此時他沒有看魏廣德,而是盯著滔滔水面出神。
“潘大人。”
再次輕喚一聲,似乎讓這位治水近二十載的老臣回神。
收回視線,潘季馴看著魏廣德說道:“別無他法,還有......就是放任不管。”
他其實何嘗不知道這樣做下去的危害,只不過反復權衡后不得不這么做。
最起碼在他看來這么做了,黃河兩岸百姓大部分應該可以保住。
至于千百年后的事兒,誰還顧得過來,先管好眼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