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歲的劍修,哪一個不是英姿勃發,渾身都散發著鋒銳氣息?
邊軍里那些和邱白羽一樣的劍師,都是一副長劍在手,可斬蛟龍的凌厲模樣。
但眼下這人身穿洗得月白的長衫,配著一柄烏鞘長劍,朝著四周拱手時,卻像個酒樓里的掌柜,一點那種氣質都沒有,彷佛一柄長劍都已經被磨去了鋒芒。
反觀他的對手,那名叫做秦苦的劍修,同樣是劍修,年紀差不多,但人家身穿一襲黑衣,手持著一柄無鞘的黑色長劍,面容雖然普通,但氣勢卻真的像是一柄無鞘長劍,周圍的空氣都似乎隨著他的呼吸在不斷的震動,并開始閃爍晶芒。
“兩位貴客,齊哥雖然看上去氣勢不顯,但他用劍真的很老道,他的真氣修為也很強的,之前他打過兩個同等六品的修行者,但是對方的真氣不如他的剛猛。”安貴對裴云蕖尊敬至極,他是第一次真心不想客人輸錢,聽著她似乎瞧不上齊愈的口氣,便頓時好心的說道。
“你怎么看?”裴云蕖直接問顧留白。
她覺得顧留白看人比算命的還準。
顧留白道:“那名叫秦苦的黑衣劍師應該挺厲害的,他的劍也是柄好劍。”
裴云蕖欣慰道:“我也是這么覺得。”
顧留白道:“但我覺得齊愈應該會贏。”
“??”裴云蕖有些生氣,“為什么?”
顧留白認真道:“就是感覺這人的真氣功法十分高明。”
“怎么看出來的?”裴云蕖一邊示意安貴將方才贏得的銀子全部押齊愈贏,一邊疑惑的問道。
據她所知,所有的望氣法門也都只能看出修行者大概的修為,在修行者不鼓動真氣之前,各種望氣法門也無從看出真氣的強弱。
“這人的身子比一般修行者沉重,他走出來的時候刻意收著腳步,而且他的呼吸特別弱。”
即便是在嘈雜的環境之中,顧留白依舊將聲音壓得很低,“這很像是崖山宗的法門。”
“崖山宗的重劍無鋒?”裴云蕖吃了一驚。
崖山宗是南方重鎮的一個修行門派,這個宗門最初的修行者都是海外航行的大船護衛。
他們所修的真氣法門可以將身子變得沉重,下盤極穩,據說六品之上,真氣下墜時就可以輕易的鎮住激流中晃蕩的小船。
他們用的也是劍,但他們的劍往往不開鋒,極為沉重,專門用來敲斷對手的兵刃。
“這人的佩劍不像是那種重劍。”
裴云蕖并不懷疑顧留白的判斷,她瞬間反應過來,“要么這種比試對于他而言根本用不著最厲害的手段,所以你覺得他應該能贏?”
“不保對,但我的確是這么想的。”顧留白微笑著承認。
三樓雅室之中,那名身穿華貴黑貂毛袍子的年輕公子喚住了幫忙投注的胡姬,“二樓那個客人,這次下注多少?”
他的身份顯然不同尋常,胡姬根本不敢怠慢,在門口喚了一個人來,小聲問了幾句,便顫聲回應道:“回公子,此次下得更為驚人,一共七百九十貫,押齊愈贏。”
“七百九十貫…如此囂張?”
這年輕公子看著天井中那兩名劍師,頓時就不樂意了,“我押一千貫,押那秦苦贏!”
……
“你在關外按理接觸的修行者不可能有我多,怎么對這些修行法門如此熟悉?”比試即將開始,裴云蕖忍不住盯著顧留白問。
“這事關別人的隱秘,你先答應我別說出去。”顧留白認真道。
“快說。”裴云蕖都懶得解釋自己不是嘴巴很大的人。
“冥柏坡里有好幾個本事很大的人,其中有一個可能在前朝當過大官,對各門各派的路數比較熟悉。”顧留白輕聲解釋道:“郭北溪見了他都很尊敬,然后我之后就經常挨他打。”
“?”裴云蕖奇怪道:“這和你挨打有什么關系。”
顧留白嘆氣道:“郭北溪說記住各門各派的修行者的路子比多學幾招劍招要重要得多,讓我死記硬背,他還經常要考核,我但凡有點搞渾,就要被一陣毒打。你不知道,有些法門的表象很類似的,很容易搞錯。”
裴云蕖聽得極其羨慕,“我也想挨打。”
“?”顧留白看著裴云蕖,心想你除了逆反之外,還喜歡這種刺激?
“就是從小沒人敢丟給我幾頭狼,也沒有人敢打我,我的劍法才略懂都不如。”裴云蕖郁悶道:“若是我遇到郭北溪這種老師,我何止現在這點修為。”
顧留白搖了搖頭,“你放心,估計郭北溪也不敢打你。”
裴云蕖:“……!”
號角聲起,號角聲歇。
下方兩個人的戰斗,已然開始。
黑衫劍客秦苦的確是強者。
他所修的法門肉眼可見的強大。
號角聲停歇的剎那,黑色的真氣就像是水流一樣從他的肌膚中滲出,在他的身周縱橫交錯,就像是從污泥中伸出的陰黑樹根在不斷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