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溫傅不知為何就突然高興起來,這些時日對于他們這些突厥人而言一直不太順,哪怕現在和這些樓蘭鬼騎接上了頭,得到了他們短缺的食鹽和藥物,想到對他們窮追猛打的那幾支回鶻軍隊,他的心里也始終籠罩著一層陰影,但現在他心里的陰影卻似乎突然被陽光驅散了。
他一邊小心的用火去烘烤那根肉條,一邊阻止林以一直接烤蝎子,道:“我們的人帶著酥油,你說用油炸更香,就索性用油炸。”
林以一點了點頭,她用鐵簽子撥動著這些蝎子,那些蝎子很多都很肥大,蝎子尾巴上甚至散發著藍汪汪的光澤,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但阿史那溫傅看著卻沒有半點害怕。
他看著這名少女撥弄這些蝎子的樣子,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
“怎么著,看上我們頭了?”好幾個樓蘭鬼騎頓時開起了玩笑,“阿史那溫傅,我們覺得你根本降不住。”
林以一倒是沒有理會這幾個手下的玩笑,她敏銳的聽出了阿史那溫傅笑聲中似乎傳來空洞的聲音,這聲音就像是在山洞之中說話,夾雜著回響和風聲。
她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你受了內傷?”
肺腑之中的內傷很嚴重,尤其是這種穿孔了的感覺,在這種地帶,這種傷勢如果惡化,神仙也救不了。
但阿史那溫傅卻是不以為然,只是笑著道,“和回鶻人干架干的,我去接糧草的路上中了他們的埋伏,那些回鶻人里面有兩個高手,如果不是舒爾翰他們來的快,我就死在那里了,不過我保住了糧草。我父親和我說,只要這次能夠完成和你們樓蘭鬼騎的交易,等我回去之后,我就有資格穿上黑甲,成為黑騎之中的一員了。”
說到黑甲和黑騎的時候,林以一看到他的臉上都好像出現了耀眼的光彩。
“受這么重的傷在外面亂跑,也不怕死了?”林以一覺得火堆旁有些太熱了,她一邊皺著眉頭說著,一邊解開了蒙著臉的厚布。
阿史那溫傅一眼看見她的面容,眼睛都有點直了,直到烤肉上滴下的油掉在篝火里,發出哧的一聲,他才反應過來,真誠道,“你真好看。”
說完這句,他突然又覺得沒回答林以一前面的一句,很沒有禮貌,所以他馬上又著急回答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事,在好起來,死不了的。”
面對這么樸實無華的贊美和似乎不把危險當回事的勇氣,林以一倒是難得的笑了笑,道:“你們突厥王朝以前那么厲害,連李氏都要問你們借兵,怎么你們突厥好看的美人很少么?”
“以前我們突厥好看的美人很多。”阿史那溫傅搖了搖頭,他收斂了笑意,認真道:“但以前我們突厥王朝厲害的時候,我父親說那些嬌滴滴的美人都是用來看,用來疼的,她們就像是你們大唐精美的瓷器一樣,經不起顛簸,等到戰亂,一群人要不斷遷徙躲避追殺的時候,那些美人總是最快死的,因為她們以前沒吃過那樣的苦。我大哥的母親也是我們突厥出名的美人,以前就連歲月都似乎沒辦法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但等到我們開始逃亡,她在逃亡的第一個年頭就病死了。我父親就說,越是好看的花朵,就越是嬌貴。”
林以一沉默了下來。
她沒有覺得阿史那溫傅的話不中聽,她只是想到了那些死在逃亡之中的可憐人,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一個小鐵鍋拿了過來。
這口小鐵鍋看上去就很精美,是以前突厥王族的用具。
里面已經放了一大塊酥油,鐵鍋架在火上之后,酥油很快融化,散發出一種甜膩的香味。
林以一將那些蝎子一個接一個的丟了進去,依舊用鐵簽子撥弄著。
很快阿史那溫傅手中的肉干烤好了,這些蝎子也漸漸變得金黃,開始散發誘人的香氣。
韓山走了過來。
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樓蘭鬼騎的大頭目,之前在營帳里補覺,但他聞到這炸蝎子的味道,他就走出了營帳。
看著阿史那溫傅和林以一居然坐在一起交談,他的臉上倒是出現了不加掩飾的驚愕神色,但等到他過來坐下時,他已經一臉平靜。
用袖子里掏出的一雙筷子夾了一個炸好的蝎子慢慢咀嚼著吃完之后,他看著林以一,平靜的說道,“等會你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