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鹿沒有應聲,等他走到身前,才輕聲道,“恐怕不是風寒,是以前肺腑的舊疾,上頭的人安排你這苦差事,恐怕想著的也是物盡其用。”
這老軍目光閃動,面色有些寒冷,但只聽得安知鹿接著道,“你們知道我重要,這差事要應付的人也知道我重要,咱們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你們護不住我,下去地宮也是兇多吉少,我能活著,我也會盡量護住你們。我和使喚你們的人出身不一樣,我手底下的兵,有戰死的,但沒有白白枉死的。”
老軍面上的寒意消隱了下去,他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安將軍這話說得夠通透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安知鹿緩緩點了點頭,用唯有這名老軍和韓垂錦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直接去殘碑道,這片區域,應該只有那地方最適合下去。”
老軍點了點頭,他行進的速度明顯加快了,手中的青銅戈輕易斬斷擋路的雜木和藤蔓。
韓垂錦不動聲色的跟著,給人的感覺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安知鹿說得話似的。
“子不是寶石,碰都不能碰,有劇毒。如果有聽到青銅鈴的聲音,別呆在原地聽著聲音哪來的,趕緊準備避弩箭。”
安知鹿卻只是接著平靜的說道,“別一味的相信自己的感知,地宮頭頂的星圖也不能作為標記來記方位,里面的星圖會變化。”
當他緩緩的說完這些的時候,山林之中已經到處都是斷碑。
老軍在一塊斷碑旁站定,那地方有一個足夠寬敞的盜洞。
這個直徑足有十來尺的完美圓形洞口,邊緣的土層明顯被某種強大的元氣力量壓得異常緊實,甚至呈現出瓷樣的質感。
老軍手中的青銅戈朝著洞里談了談,戈纂上的暗紋驟然亮起,真氣的輝光如水波般蕩開,整條通道看不到盡頭,但土層都是一樣的光滑如鏡,甚至能映出人影。
“我先下,你們跟上。”
老軍轉頭看了安知鹿一眼,看著安知鹿臉上鎮定的神色,他便笑了笑,直接往腳底下方戳著青銅戈,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過了許久,下方傳來老軍的聲音,“沒事。”
安知鹿也不猶豫,直接跳了下去。
這盜洞傾斜往下,身體滑落越來越快,不過在下滑的過程之中,安知鹿一點都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有了種在上面地面從未有過的平靜感。
不知為何,他也有種很特別的直覺。
自從在幽州見到顧留白和裴云蕖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此就會改寫,但無論是顧留白還是裴云蕖,卻總是像他天生的克星一般,他想到這兩個人的時候,總是有種畏懼感。
現在這地宮里肯定沒有顧留白和裴云蕖。
而且他直覺這地宮才能讓自己擺脫這種莫名的畏懼感。
往下滑了約有十幾丈,地宮之中的陰氣已經倒灌進洞,讓他覺得渾身血肉收緊,他略微鼓蕩真氣,墜落之勢略緩,接著好像渾身被澆了一桶冰水一般,已經落入地宮甬道。
吧嗒一聲輕響。
地宮之中遠處瞬間響起回響。
黑暗之中,青銅戈的幽光照出四周的景象。
他和老軍站在一條寬闊的甬道中央,兩側是高聳的黑色石壁,壁上鑲嵌著密密麻麻的赤紅珠子,每一顆都有拳頭大小,表面泛著詭異的油光。
一側的甬道是封死的,而另外一側甬道盡頭是一條河道,河道里流動著銀色的水流,那是摻雜了劇毒的白澒。
老軍看著安知鹿神色明顯有些復雜。
他可沒想到這塊地方
他伸手點了點那些密密麻麻的赤紅色珠子,忍不住問道,“安將軍,這些是什么玩意?”
“是血眼蟾的毒囊,很容易破裂,絕對不能觸碰,若是機關觸動,箭矢容易躲,但箭矢射在這上面,這里面的毒汁亂濺,修行者也很容易中招。”
這時候韓垂錦也落了下來。
安知鹿接著平靜道,“地宮里面的東西,幾乎都是只能看不能碰的。韓將軍,一會下來的人,每三個一組,各保持十步距離。如果覺得管不住手的,自己把自己的雙手綁了。”
韓垂錦這時候笑了起來。
“等會下來的人不會管不住自己的手。”他看著安知鹿,突然收斂了笑容行了一禮,“我們的命可都操持在安將軍手里了。”
安知鹿點了點頭,“放心,不會把你們的命拿去填的。能活著出去的,都是兄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