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晨霧還未散盡,大云經寺的金頂已經滲出寒光,三百名役夫拖著麻繩涌入山門。繩結套上毗盧遮那佛脖頸的瞬間,一滴露水正巧墜在“大雄寶殿”的匾額上,像這座大殿落下了眼淚。
十八丈高的佛像轟然傾塌時,一個被趕出寺廟的小沙彌蜷縮在墻角,他聽著這佛像崩塌的聲音,嚎啕大哭起來。
這時候一個早起往終南山采藥的采藥人經過,塞給他一塊面餅,輕聲問道,“若是沒地方去,要不跟著我采藥?”
當一開始針對佛宗的販賣僧籍事件時,真正有遠見的人,早已經將目光投向了黔州。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當長安這第一座被拆毀的佛寺籠罩在煙塵中時,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要造反,但很多人好奇的是,太子自己知不知道。他們好奇的是,這是時局造成的假象,還是太子明明知道這是個陷阱,卻還要義無反顧的跳進去。
針對大唐道首和自封南詔王的皮鶴拓的彈劾在數日的爭論后也有了結果。
以范陽盧氏、蘭陵蕭氏為首的一些主張懲戒顧留白的官員,他們終于占得了上風,提出了一個看似溫和,但其實顯得十分毒辣的招數。
以大唐目前的情況,似乎的確不太適合再大舉調動軍隊大動干戈,皮鶴拓既然表現出認罪的姿態,那皮鶴拓就應該親自到長安來請罪。
如果皮鶴拓能夠親自到長安來,那才說明他具備足夠的誠意。
你來,我再封你官。
但此時的情形,皮鶴拓敢來?
然而令這些官員沒有想到的是,皮鶴拓居然爽快的答應了。
但他才上路了一天,就遭遇了刺殺,然后身受重傷,只能回去療傷了,按照軍情所述,這沒個一年半載,傷勢是好不了了。
這哪來的刺客?
范陽盧氏和蘭陵蕭氏為首的這些官員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這分明就是明月行館弄出的下三爛招數。
顧十五這人往往就用一個極為簡單的江湖手段,就可以讓他們這種仔細謀劃了好久的計劃徹底流產。
查!
一定要查!
只要查出是明月行館自導自演的刺殺,那這大唐道首即便在高麗邊境收了蓋牟城,也絕對要因此獲罪。
群情激憤之下,大理寺很快就掌握了一些關鍵線索,然而得出的結果卻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背后的主謀竟然不是明月行館,而是河東薛氏。
河東薛氏自然喊冤。
然而在朝堂之上,所能夠擺弄的絕非是以往的忠心,而需切實的證據。
尤其是皇帝接下來沒有絲毫維護河東薛氏的態度,瞬間就讓許多門閥意識到,這是針對扶風郡私軍栽贓給鄭氏門閥一事的報復。
既然這些門閥可以用私軍嫁禍鄭氏門閥的手段將鄭氏趕出長安的舞臺,相當于斬斷了皇帝的一條臂膀,那皇帝采取同樣的手段報復也很正常。
只是所有真正熟悉皇帝手段的人,就都很清楚,皇帝絕對不像太子,他絕對不會因為想泄憤就針對河東薛氏。
就在數天之后,李氏機要處的李影被封榮王,朝著隴右出發時,這些人就看出了皇帝的真正意圖。
皇帝的真正意圖是隴右節度使。
恐怕李影會接替薛璜成為隴右節度使,從而將河東薛氏的勢力趕出隴右。
……
南詔濕熱的天氣早已過去,長安還未真正入秋的時候,南詔早已秋風送爽,皮鶴拓在自己的王城之中背負著雙手踱步,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時,口中時常念叨的一句話便是,“顧道首果是信人吶!”
一座全新的道觀已經開始建造,內里的神像就會是大唐道首。
當一封信箋就可以讓整個南詔免于刀兵之災的消息傳出之后,大唐道首在南詔一帶也瞬間擁有了驚人的威望。
道觀才剛剛開始建造,道觀周圍的空地上就已經出現了許多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