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和六皇子靜默無言。
皇帝之前在他們心目中是什么樣的人呢?
喜怒不行于色?
所有事情其實都了然于胸?
冷酷無情?
然而所有一切歸結到他們的內心深處,卻似乎都化為“可怕”二字。
即便是作為他的兒子,他們都會覺得自己的父皇十分可怕。
因為他們只是知道自己的父皇很強大,而且遠比天下絕大多數人要聰明,但他們看著自己的父親時,始終就像是隔著很多重山,不知道這人心底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在他們的眼里,他們的父親就是手握著江山的帝王,他們從來沒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普通人。
但此時顧留白告訴他們,他是帝王,但他首先是個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從顧十五的娘和郭北溪他們死在關外之后,玄慶法師絕大多數時候都在大雁塔靜坐,玄慶法師和皇帝的關系似乎也開始有些疏遠,甚至給人的感覺,玄慶法師是在看著長安外來的敵人,還是在看著皇帝?
然而玄慶法師到底是防備著皇帝,還是幫忙照看著皇帝?
皇帝這么多年遙望玉門關方向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恨不得當年自己沒有置身那風沙之中,沒有身處那場大戰之中?
皇帝今日當著他們的面和顧留白進行了一場這樣的對話,是否也是在提醒著他們,陰謀有萬種解法,但陽謀無解。
而且也是在告訴他們,身為大唐的帝王,或許時常要面對顧留白今日的處境,你是否可以舍得,將你的人推上戰場,坐視他們死去。
哪怕因為你的勵精圖治,將大唐推向更輝煌的盛世,你坐在天上宮闕般的蓬萊閣之中,思及那些為了你,為了大唐而已經離開人間的親朋好友們的時候,你是否能夠承受這份孤獨,是否能夠直面你自己的內心。
無數個陌生人卻是你的子民組成的大唐,與你的親朋好友,甚至是摯愛的付出,兩者之間,你該如何權衡?
……
三個人心情都很沉重,步履蹣跚,但是承天門卻已經近在眼前,太史局很快就要到了。
“你去太史局做什么?”五皇子這時候才忍不住問了一句。
顧留白說道,“我想看看太史局的觀星術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幽山傳給安知鹿的那種神通,應是以星辰元氣作為媒介,祖龍的法器和一些法門,也是以星辰元氣作為媒介。安知鹿攻破洛陽時,那些門閥也布置了大陣來擾亂星辰元氣,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只是法陣這東西無法始終持續,最好是要參透其中的一些機理,便能加以克制。”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微微一怔。
六皇子忍不住說道,“太史局的觀星術會有用么?”
五皇子也是一臉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神色。
在他們兩個看來,太史局這種官署雖說明面上的職責是觀測日月星辰運行,通過異常天象來推斷災異,還有什么推算節氣、朔望時刻…但實則賦予占卜和觀察祥瑞之能,還不是為了他們李氏服務?
有時候他們皇族找不到理由來做某件事情的時候,就會暗令太史局說些能讓他們做那件事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