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蘇轍并不贊同。
在蘇轍看來,其實司馬光本質上與范鎮是同一類人,將江山社稷與老百姓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司馬光雖寡言,卻比范鎮圓滑許多。
蘇轍看著司馬光的眼睛,平靜道“人人都道歐陽大人對我們父子三人有知遇之恩,可若說起來,您對我也有提攜之恩,若是旁的事,我定會毫不猶豫答應您,可這件事,恕我無能為力。”
“朝中上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與巨鹿郡公有血海深仇,若來日巨鹿郡公被立為儲君,別說朝中無我之地,只怕我連性命都保不住。”
頓了頓,他忍不住理了理措辭,這才繼續開口“說起范鎮范大人,我十分欽佩,為了大宋,為了朝廷,為了官家,他能拋頭顱灑熱血,就算將自己一家老小性命搭上都在所不惜。”
“可我只是一個俗人,我將自己的性命,將家人的安危看的最為重要。”
“所以,我明知巨鹿郡公被立為儲君后容不下我,我是不會去做這等事的。”
“更何況,以我之見,以后的巨鹿郡公并非明君,當年事事聽從于他的父親,以后難免會相信奸佞之臣”
司馬光沒想到會從蘇轍嘴里聽到這般言論,畢竟這與讀書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樣“國家國家,先有國,后有家,若是國都不保,何來小家”
蘇轍含笑道“大人這話說的我并不贊同。”
“一個人若連自己,連自己的小家都顧不上,如何有能力去護住朝廷,護住老百姓”
兩人是各執己見。
司馬光面色嚴峻,好一會后卻突然輕笑一聲“你果然與旁人不一樣,不管旁人心里有怎樣的小心思,嘴上卻說的是道貌岸然,唯有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嘴上就如何說。”
“子由,你向來聰穎,想來你也知道官家的一干侄兒中,就數巨鹿郡公繼承大統最為合適,如今你既然不贊成巨鹿郡公被立為儲君,可有什么別的法子”
蘇轍微微頷首“想當年蜀漢后主劉禪蠢笨無能,卻因甘皇后所出之嫡子,被立為儲君,而后重賢臣,遠奸佞,蜀漢這才茍延殘喘多年。”
“其實有的時候君主無能并非壞事,善于聽取眾臣之見,不僅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更何況小皇子尚且年幼,并不知小皇子癡傻程度,況且小皇子病癥就算孫神醫沒法醫治,有可能以后會遇上比孫神醫醫術更高明之人。”
若尋常人聽聞這話,定會覺得蘇轍有心成為劉禪身邊的諸葛亮,但司馬光卻沒有這般認為,認真思量一番,就道“長江后浪推前浪,你既有了主意,那我就不勸你了。”
他原想問問蘇轍官家是否也有此意,可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他記得蘇轍曾說過一番話,直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人皆為官家子民,他們能勸解官家,卻不能左右官家這話他一直記得,正因官家仁善,所以才有多
次以死納諫的范鎮等人,若換成別的君王,早在范鎮第一次以死納諫時就砍了范鎮腦袋,哪里還有后面的事兒所以在試探之下,一眾臣子的膽子是越來越大,忘了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他想,蘇轍近來極得官家之心,想必這件事也有官家的意思。
司馬光頓時放心不少,什么話都沒有再說。
蘇轍陪著他又說了些變法之事,就送了他出門,臨走之前,蘇轍不忘道“今日之話”
司馬光頷首道“我如今只負責編纂史書,朝中之事與我并無多少關系,子由,你放心,今日你什么都沒說,我又何來將這等閑話宣揚出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