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熾急忙起身,快走兩步,拉住司馬越的手,臉上滿是憂愁,道:“太傅可否暫緩出鎮?若無太傅在京中輔政,朕心中不安。”
天子話音剛落,立刻有文武大臣出言勸阻。
王衍冷眼旁觀,不發一言。
太傅決定的事情,他也不會硬勸。
幕府諸僚佐,在他看來就沒幾個有本事的。一如當年成都王幕府,養了一堆終日飲酒、不務正業的酒囊飯袋,還帶壞了幕府風氣。
想到此處,王衍心中冷笑,如今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稱名士了。
太傅招攬了太多所謂的“名士”。而名士有放縱的特權,飲酒作樂、放浪形骸、荒疏政務等等,有這幫人在太傅身邊出謀劃策,難怪他接連走了兩步昏招。
第一步昏招是毒殺先帝,令自己威望大損,大權旁落。
第二步昏招就是出鎮外藩了。有人覺得這是好計,但王衍以為不然,司馬穎在鄴城建立的霸府成功了嗎?沒有。
那么,你憑什么覺得許昌霸府能成功?
出鎮外藩只有一個結局,朝官、禁軍漸漸被天子滲透、拉攏,再不復為太傅所用。
相反,頂著壓力留在洛陽,韜光養晦,靜待非議過去,才是更好的選擇。
不過這也和他沒關系了。
司馬越去了許昌,反倒更會依賴他王夷甫,居中取利的機會大增。
去吧,去吧,有人想死,怎么拉都拉不回來,那就讓他去死好了。
“陛下,而今四方不靖,臣別無他想,唯愿掃平諸賊,安享太平罷了。”司馬越堅決地說道。
“唉!”司馬熾嘆了一聲,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道:“太傅盡早歸來,洛陽不能沒有太傅總攬全局。”
司馬越煩躁地應了聲:“臣知矣,告退。”
說完,也不待天子應允,直接轉身離開了。
經過邵勛身側之時,冷冷掃了他一眼。
這個人,到現在還愿意尊奉他的號令,出兵東征西討。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邵勛或許對他十分忠心,但這只讓司馬越感到憋屈。
一個張方一樣的人,談何忠心?
司馬越離開之后,邵勛亦躬身告退,很快出了行在。
在外面等待的親兵及府兵們,在看到邵勛、唐劍安然出來后,頓時松了一口氣。
作為邵勛身邊的核心部下,這些人多多少少知道自己的屁股該坐在哪邊。
他們與士族不是一路人。
他們努力的方向,就是為了打破士族壟斷官位的現狀,就是為了從士族那邊虎口奪食。
他們憑軍功獲取富貴,不問出身,只看本事。
邵將軍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的領袖,千萬不能出什么意外。
邵勛讓唐劍幫他卸下鎧甲,然后扒開戎袍一角,指著肩上的傷疤,笑道:“自用兵以來,歷大小數十戰,直面鋒刃,橫身于立尸場上,掩有今日。兒郎們敢不敢隨我北上取富貴,殺汲桑一個人頭滾滾?”
眾人齊聲大笑,道:“殺汲桑一個人頭滾滾。”
數百騎很快回到了大軍營地,在洛陽城東等了三日,領取了大批資糧器械,匯合了驍騎軍一督五百騎及司州丁壯萬人,然后向北,過芒山,渡黃河,直入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