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導致他一開始不愿降順,打出真火后,雙方已經下不了臺了。
這個時候,他便是想投降也不敢了,正在塢堡外收容潰兵的賊眾也不會接受他們的投降。
雙方斗到最后,必須有一方精疲力竭躺下,除非有外人過來解圍。
有嗎?
刑緯苦笑一聲。
他們家是邯鄲人,因為父祖歷任汲郡丞、共縣令而在此落籍,成為汲郡坐地戶。但畢竟只經營了兩代人,他這一代又沒得官,只在縣中當個小吏,與本地大族的交情確實不夠。
其余諸堡,大抵不會來救他們了。更何況,賊眾勢大,他們多半也自身難保。
完了,家業傳到第三代,要葬送在我手里了。
想到此處,刑緯不由得灑下了兩行熱淚。
“咚咚……”鼓聲響起。
刑緯一個激靈,喚來子侄,道:“扶我起身,與賊子拼了。”
沒人過來扶他,所有人都呆呆地看向遠方。
刑緯心下一驚,掙扎著起身,向南望去,卻也呆了。
“邵”字大旗高高飄揚,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正在快步前進。
比他們更快的是那些騎士,在百步外下馬后,迅速集結起來。
收攏馬匹的收攏馬匹,作戰的作戰,還有人在四周游弋警戒,一連串的動作干脆利索,仿佛演練過無數遍一樣,每個環節都不浪費時間。
“嗖!嗖!”弩矢擊發而出,在風雪中似乎效果不太好,只造成了有限程度的混亂。
但這已經夠了,他們很快揮舞著重劍,百余人直沖而上,從側后方展開了攻擊。
在他們后方趕路的數百步卒也加快了腳步,緊隨其后沖了過來。
“開門,出堡沖殺!”刑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下令道。
幾個子侄輩如夢初醒,紛紛下了寨墻,率領退下來休整了一段時間的莊客部曲,吶喊著沖出了塢堡。
前后夾擊,基本沒有任何懸念了。
重劍連連劈斬,頭顱滾得滿地都是。噴涌的熱血將雪地染得殷紅,是那樣地刺眼奪目。
長槍成排捅入肉體,收割人命的效率比重劍還要高。
賊兵力戰許久,氣力不支,又驟然遭到攻擊,直接就頂不住了,下意識向后潰去。
而就在此時,兩百余塢堡丁壯從背后沖出,給了他們最后一擊。
圍攻堡壁的三千余賊人直接大潰,四散而逃。
老賊們跨上馬背,狂奔而走。
新賊們哭喊著跟在后面,踉踉蹌蹌。
府兵們再度上馬,追擊而去。
牙門軍的步卒大砍大殺,毫不留情。
北風嗚咽,大雪紛飛。
無邊的曠野之上,人就像動物一樣,被肆意圍獵著,一個個栽倒在雪地里……
共縣成山鄉劉村附近,聚居自保的劉氏宗族數十家,帶著三百戶依附而來的莊客,戶出一丁,跟著驟然殺至的牙門軍一部追亡逐北……
共縣城北,退隱在家的前汲郡太守在收到消息后,令長子率僮仆部曲出擊,突襲了正在莊內休息的百余賊人……
短短一天之內,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汲郡很少受到亂軍肆虐,本地豪強、宗族、世家乃至蓄養賓客的富商們,還沒有投降的習慣。
如果無人來救,在賊眾勢大的情況下,他們早晚會如同魏郡的莊園主、塢堡帥們一樣妥協。
但世上之事沒有如果,官軍就是來了。
在仔細對比了一下石勒和朝廷后,發現還是石勒更黑,搶走的錢糧夠朝廷收幾年稅了,而且還要他們出丁壯,那還猶豫個屁!直接動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