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邵勛毫不客氣地說道:“世子才十五歲,有幾分本領?他若去范縣,底下還不是一堆人爭來爭去?到最后還是會鬧翻,興許更慘烈。”
王秉沒有反駁。
他知道邵勛說的大概率是事實。現在分家,也許還能和和氣氣,等到真爭奪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或許就沒那么客氣了,不見血是不可能的。
但王秉總想試一試,最后努力一把。
邵勛喊來唐劍,低聲耳語一番。
唐劍點了點頭,立刻安排人去洛陽。
“君侯但說同不同意世子東行。”王秉咬了咬牙,說道。
邵勛一聽,冷笑兩聲,道:“王秉你有什么資格這么和我說話?”
垣喜在外頭看了一眼,手已撫在刀柄上。
王秉搖了搖頭,仰天長嘆。
“別裝成一副忠心為主的模樣。”邵勛繼續說道:“你或許念著司徒的好,不會害世子,但你的私心依然很重。我就問你一句,司徒薨后,兗州士族可愿聽話?還會進奉錢糧、部曲嗎?”
兗州又是一個士族扎堆的地方,密度堪與豫州相比——老實說,整個黃河以南、淮河以北的士族都挺多的。
兗州士族支持不支持十五歲的世子,這可就難說了,大概率不會。
王秉聽邵勛這么一說,強辯道:“若兗州待不下去,自可回徐州。司徒在世的時候,已經為世子向東海王氏下聘,有王家支持,世子完全能在徐州站穩腳跟。”
邵勛這才了然。
王秉就出身東海王氏,雖然是遠支,但隨著司馬越成為八王之亂的勝利者,王秉的地位水漲船高,話語權大增。而且,王氏對司馬越的投資也越來越大。
前有豫州都督王士文,現有徐州都督王隆。若世子能回到徐州,且王家全力支持的話,你別說,還真有可能穩住陣腳,雖然幕府大權多半會被王氏攫取——東海王氏門第可是很高的,曾與天家聯姻,雖然這些年有點沒落的趨勢。
王秉的思路其實很清晰,什么接世子回兗州,那都是障眼法。他的真正目的是把世子弄到徐州,讓東海王氏撈取好處,實控徐州。
至不濟也能控制東海國。
之前司馬越回京的時候,因為“功勛卓著”,于是增封蘭陵、下邳、臨淮三郡為封地。
本來沒有臨淮,而是增封濟陽郡。此郡為司馬冏秉政時,特地從陳留國分出了三個縣,封給其子濟陽王司馬英的。
齊王冏敗后,曝尸三日無人收,濟陽王亦死,國除,三縣并入陳留。由于此郡與蘭陵、下邳、東海相距極遠,封給司馬越沒有先例,明顯不合情理,故最終以臨淮郡易之。
也就是說,此時的東海國有四郡。明面上只能享有一萬戶的食邑,實際上一切軍政大事,盡歸東海王府的僚佐們管理。
司馬越死后,他名下的三套幕府班子(兗州牧、司徒、東海王)中,東海王府的重要性與日俱增,也是王秉乃至東海王氏的目標。
原來是想當土皇帝!
邵勛想了想,只感慨亂世一到,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爬出來了。
“我能有什么好處?”他不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王秉欲言又止。
“先別急著回答,想好再說。”邵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說完,便離開了。
在綺春閣處理了一會公務后,唐劍臉色不自然地走了進來,低聲稟報一番。
邵勛瞪了他一眼,揮手讓他退去,然后搓了搓手,神色間有些緊張,又有些憐愛。
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不一會兒,一前一后三個人走了進來。
“花……參見王妃。”邵勛躬身一禮。
裴妃眼神復雜地看向他,輕輕回了一禮。
“這……參……見過南陽王妃。”邵勛又對裴妃身后的劉氏行了一禮。
劉氏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定定看了邵勛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