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中,馬蹄、鈴鐺交錯,清脆又沉悶,
拱宸驛卒劉民走出院子,向外打量了下,可天地之間惟余莽莽,什么都看不清。而就在他準備退回去的時候,數十騎出現在了遠處,緩緩放慢馬速后,最終停了下來。
為首一人已經不年輕了,大概五十來歲的樣子,滿臉滄桑,身上披著件羊皮大衣,看起來十分樸素。
但驛卒是什么人?他們眼光毒著呢。從周圍人對老者恭敬的態度就判斷出,這人身份不低。光看衣裝判斷,那你趁早歇著吧,這種從北地過來的人,衣著往往十分樸素,整不好就手握重兵,學著點吧。
事實正如劉民所判斷的那樣,老者理所當然地進了院子,身后簇擁著一大群人。更有隨從粗聲粗氣地招呼驛卒過來喂馬,態度不是很好。
劉民無奈,又喊了幾個幫傭,將馬匹一一牽走,拿鹽水、豆子喂著,他則抽空套近乎:「官人從何處來。」
招呼驛卒的人看著是個隊主,聞言瞟了劉民一眼,道:「單于府、云中鎮。」
他本以為驛卒會嚇一跳,不過看起來神色很尋常,頓時欲言又止。
驛卒看懂了他的神色,笑了笑,又問道:「官人出身哪個部落?」
「拓跋。」隊主說道。
驛卒哦了一聲,沒太多表示,畢竟拓跋什翼鍵都成閑人了,既無權也無錢,有一次夜宿拱宸驛,似乎都舍不得住帶荷花池的院子一一按說不至于如此,他開辦了一個造紙作坊和一個皮革作坊,還是很賺錢的,就是摳門罷了。
隊主見驛卒沒反應,心下凄然。但他也知道,雖然拓跋部在草原上名聲頗大,即便分分出去了不少人,依然聲名赫赫,可在地大物博的大梁,卻不怎么夠看。
人家中原、遼東、西域打了一個遍,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馬有馬,不比你強多了?
想到這里,他默默嘆了口氣,就連他的主家拓跋克輔,都是來汴梁恭賀邵皇帝的,可能還要接受訓示。
想事的時候,他發現驛卒身上竟然穿著一件毛衣,頓時有些驚,問道:「我聽商徒提及,此物不便宜吧?」
「七八年前不便宜,而今都什么時候了?」驛卒失笑道:「此物穿在身上,比綿衣保暖,就是不太舒服,無法貼身穿。羊毛還是從草原買的呢,哪里我不知道,興許是平城吧。」
院墻里邊,剛親自喂完自己坐騎的拓跋克輔聽了,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汴梁的羊毛從哪里來的,但左不過并州、幽州兩處,中原本地的少之又少。
毛衣一物,他自己也穿,確實怪暖和的,穿在羊皮襖里面,不但能避寒氣,還能避風,雖然效果不如皮裘,但確實是民家難得的御寒之物了。
要知道,便是在盛產羊毛的草原,他們也不會紡織毛布,而只有氈,氈毯也是很多草原牧人御寒的物品一一披在身上,效果可想而知。
想到這里,他無話可說了。
產自草原的羊毛,卻沒法變成毛布為草原牧人牟利,而只能賣一賣羊毛,何其悲哀。
而今上卻持之以恒推進毛紡,讓中原百姓能夠御寒。而在此之前,據他所知,中原百姓買得起綿衣的都少,大部分人遇到冬天只能苦握,燒火驅寒都不能天天做到,只能在最冷的那幾天稍稍引一些柴火一一柴火也是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