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夜色里,都城燕京兵馬調動頻繁,皇宮之中一片燈火通明,時間已至四更天,皇帝還在書房沒有睡下的意思。
他看著兩個宦官展開的將軍夜宴圖里面每一個人物面孔、衣甲都仔細端詳,大抵想要從里面看出什么東西來。
外面,有宦官的聲音響起“陛下,蕭太師回來了。”
“讓他進來。”
北宮野直起身,略揮了下手,兩個宦官識趣的將畫卷起來,放入套筒內,帶到了后堂。這邊,門扇打開,一身玄色袍服的老人進來,朝上方書桌后的皇帝拱起手。
“臣,蕭文弼拜見陛下。”
“人呢”
“回陛下,人人死了。臣趕到時,已被眾人劈砍了數刀,他自己也舉起匕首自刎。”蕭文弼嘆了口氣,微微側身,房門之外,順著石階下去,一輛轅車停在外面,一具身穿白色錦袍的身軀躺在茅草上,衣袍被鮮血浸得通紅,頸脖劃開露出里面割斷的血管、喉管,臉上還有三道深可見骨的刀口,胸、腹、腿部也都有明顯被長槍戳開的窟窿。
皇帝站在書房門口,沉默的看了好一會兒,舉步走下石階,來到車斗旁,看著上面的尸體,隱約還是能看出是那位定安侯世子的容貌輪廓。
忽然,北宮野將尸體的手掌抬起,摩挲了一下掌心和虎口,這才一言不發的轉身回到檐下。
“擬旨”
皇帝緩緩轉過身來,又看了一眼車斗上的尸體,聲音冰冷“定安侯世子蘇雍,朝王會舞弊,欺瞞君上,意圖反抗,寧死不悔,今日蘇雍伏法,其罪猶在,定安侯蘇從芳教子無方,治下邪教橫行,有瀆職之過,剝奪侯爵,全家押送京城,等候發落”
“陛下”
蕭文弼連忙上前,“此詔有些不妥,蘇雍已死,其罪該消,倘若此事牽連定安侯,京中那些世子會惶惶不安,各州那些公侯怕多想,陛下這是意有所指,何況依照我大燕律令,欺君之罪,不過抄家而已。”
回過頭來的皇帝直直的看著師父加太師,隨后嗯了一聲。
“太師說的有理,是朕太過心急了,那便將后面改為念其先祖為國征戰,勞苦功高,然后人愚昧遲鈍,今日卸其世襲罔替,剝奪侯爵之位,抄沒家產,蘇家不得在定安城中居住,接詔令兩日內,搬出侯府”
“朕的旨意便是這些,好好記下來,發去中書省修辭,連夜制詔,發往容州定安城,昭告各州”
“令皇城統領之一,費種率五千皇城甲士,一千燕山鐵騎隨行,另容州刺史湯懷元帶兵一同前往,對了,以防萬一,朕再派兩個一品高手前去,若有頑抗,格殺勿論”
蕭文弼看著轉身走入書房的背影,目光晃了晃,他微微抬手,身后的兵卒將轅車以及車斗里的尸體一并拉走。記錄的宦官則轉身飛跑,將這道旨意傳入中書省,原本已睡下的中書令、中書侍郎等一批官員連夜乘車返回官署,直到天色蒙蒙發亮,校正修辭過的詔書由快馬先行,隨后是昭告書文,由另外一批快馬緊跟出京。
同時昭告文書、皇城兵馬緊跟出了燕京,攜帶的文書沿途宣讀,抵達容州時已是第三天上午,聽到這消息的湯懷元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與容州的兩位侯爺,蘇、吳相交甚好,蘇雍的為人他也清楚,如此溫和良善之人怎么可能做得出這樣的事。
可詔書已到,他也只能領了皇帝旨意,陪同燕京來的宣讀使,和皇城兵馬前往定安城宣讀詔書。
蘇家被罷免侯爵,摘除世襲罔替,甚至要抄家的消息,猶如忽如其來的雷鳴,響徹整個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