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西海岸。
黑云翻滾,巨浪滔天。
大海之下,漆黑的影子盤旋起伏,龐然不知其形體,又渺小微末如塵埃。
而在大海之上,在妮姬眼中‘只有壽命值得稱道’的泰坦一點點的拖動著一個巨大的尸體,讓它落入波濤滾滾的汪洋當中。
尸身百首,但全都被某種巨力毀去了,只有剩下的部分依然散發著某種生機,就好像它從未死去過一樣。
不過如果細細探查,就會發現尸體的本源中透露著一種空乏。
這代表著某種最珍貴的東西早已經被人取走了,剩下的只是一個徒具力量的空殼。
“百首巨龍拉冬,在世間的妖魔中,它未必是最強的那一個,但一定是血脈和提豐最近的那一個。”
“無論是外形,還是那燃燒的怒火。”
“面對這種力量,人類的身軀只能取走最關鍵的那部分,哪怕承載著‘天命’也依然如此。”
“至于它剩下的尸體,也唯有你才能將它容納了。”
噗通——
龍尸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不過僅僅片刻功夫,在海底黑影的盤旋下,它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無痕。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普羅米修斯倒也不生氣。
面對這些因自己而生的生命,他向來不吝嗇耐心和寬容。
“……怎么,你不繼續跟著那個人類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海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說話。
它的聲音中依稀夾雜著些許不滿,可若是有人在此側耳傾聽,又只能聽到一些無法理解的吼叫聲與嘶鳴。
沒有理性和智慧,唯有情緒和瘋狂。
聞言平靜的笑笑,普羅米修斯輕輕搖頭。
他知道它為什么不滿,也能聽出不滿下夾雜的一絲認同。
畢竟一路走來,不管有沒有借助外力的幫助,赫拉克勒斯的確是依靠切實的力量而非陰謀戰勝的妖魔。
只是不管怎么說,他始終流著神王的血脈……因為這一點,海下的那個存在始終對他抱有敵意。
“血脈不代表所有……你應該也知道。”
“卡俄斯的先后兩代太陽神是父子,可他們最終兵戎相見。”
“歷代神王同樣是血親,但他們只能有一個存在于世間。”
“至于我……”
聲音微頓,普羅米修斯的目光看向大陸的方向。
自那一天從冥界分別,他好像失去了赫拉克勒斯的蹤跡。
可他實際上知道對方在哪,哪怕沒有去看也一樣。
奧迪爾斯山的遺址,那個靈界的‘正確入口’,他只會在那里。
因為這世界上本就沒有無端的愛與恨,如果沒有什么理由,對方又怎么會了解這段秘辛呢。
“至于我的話,現在還不是我去找他的時候。”
“畢竟他在人間的旅途已經結束了,而他在靈界的旅途……也不再需要我與他同行。”
那個木偶上寄托著的神靈已經趕過去了,有對方的幫助,普羅米修斯相信大英雄會順利走完后半程的。
他只需在人間等待,等他出來的時候,然后傾聽對方所做出的選擇。
無論是哪一個,他都沒有意見。
這或許不是神該做的事,但這確實是他想做的事情。
“……你也一樣。”
沒有厚此薄彼,普羅米修斯微微低頭,對著海面下的黑影說道。
嘩——
一陣巨大的水花從海下響起,似是在回應盜火者的話。
當水花落下,海面下已經一片空曠。
因為大海上暴動的法則,它得以肆意的暢游于水底。
哪怕是以普羅米修斯的能力,也無法看破對方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