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嫌棄這個漁夫此刻身軀的骯臟,在命運的河流中,她見過比這更讓人感到不適的場景。
她只是不想靠近那纏繞著命運之毒的膿血,這是任何生靈都具備的本能。
不過下一刻,克洛托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著面前的背影。
“——等等,你在做什么?”
沒有回應,但和上一次不同,這一回,萊恩是真的沒有空閑回應她了。
上前半步,將手覆在了面前漁夫的額頭上。
一瞬間,一股久違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頭。
而與此同時,在安德烈的身上,一道道黑紅交織的痕跡開始上涌。
沿著那觸及的手掌,攀涌向萊恩手臂上的肩頭。
……
嘩……
恍惚的幻夢當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仰躺在木床上,安德烈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大夢。
在他的夢境中,自己回到了曾經,回到了自己最小的時候,回到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甚至是剛剛誕生自我意識的那一刻。
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他重新審視著自己的所有。
喜悅,憤怒,哀傷,懼怕。
痛苦,驕傲,信仰,絕望。
有好的時候,也有壞的時候,但更多是壞的時候。
畢竟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漁夫,安德烈本就不是什么很有能力的人。
只是不知為何,看著自己過往的種種,他總有一種在看著一個提線木偶的感覺。
就好像一切早已定好,他的選擇也只是冥冥中的規則。
‘這大概是因為已經經歷了一次吧。’
心中升起一個念頭,安德烈這樣想。
站在現在回望過去,會有這種感覺再正常不過了。
但縱使如此,還是有一股遺憾的感覺從他的心底升起,讓他不禁有些無端的難過。
時間繼續流逝,在幻夢中,安德烈再一次經歷了那場堪稱滅世的天災。
群星如雨,太陽墜落,世間的一切都被改變了。
可是不知為何,當重新看到這一幕,安德烈卻沒有了往昔的那種絕望,唯有一種莫名的情感從心底升起。
就好似有某個聲音在告訴他,這固然是一種毀滅,但也是舊枷鎖的崩塌。
“然而不是所有解脫都是好的,就像奴隸被解放,他們最先獲得的不是自由,而是死亡。”
“因為再壞的秩序都強過沒有秩序,再好的混亂也不如沒有混亂……對世人來說,命運的枷鎖再沉重,其實也不過如此。”
“解開枷鎖,反而帶來的毀滅的嗚聲——你說對嗎,安德烈?”
聲音不高,還帶著幾分疲憊和喜悅,但它卻瞬間喚醒了漁夫的精神。
猛然睜眼,木床上,安德烈只看到了緩緩收回的手掌。
在那上面,熟悉的老繭、被河水長久浸泡的痕跡、被野獸留下的疤痕一一浮現,最終又消失殆盡,似乎它們并不能留在手掌的主人身上。
而同一時刻,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感,浮上他的心間。</p>